第四十六章 新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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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
今年拖了很久的春寒终于彻底散去,空气里的燥热逐渐升腾起来,庄外的护庄河水位涨了一些,水车转动的轰鸣声传得极远。
议事厅内,为了贪凉,四面的窗户都大开着。
“你是说...已经有人递交第一份建房申请了?”
顾怀放下手中的茶盏,眉头微挑,有些诧异地看向站在下首的李易。
“是,公子。”
李易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手里捧着一本名册,神色间既有欣喜,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怅然:“是护庄队的一个小队长,从最开始就跟着咱们了,立了不少功劳。”
“他婆娘,还有家里的老娘,两个人都在后勤队里干活,平日里省吃俭用,只换取必要的口粮,在这个月终于攒够了建房需要的工分。”
顾怀闻言,沉默片刻,嘴角微微挑了起来。
“还是太小看他们了啊...”
他低声感叹了一句。
在他的预想中,流民们虽然渴望拥有自己的房子,但在温饱刚刚解决的当下,大部分人应该会优先选择改善伙食,换取布匹、铁锅这些生活必需品。
毕竟,窝棚虽然简陋,好歹也能遮风挡雨,凑合着也能住。
按照推算,哪怕是最勤快的庄民,除去日常开销,想要攒够这一百工分,起码也要等到夏末秋初。
可现在却已经有人达成这一点了。
要攒够一百工分,意味着这一家人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几乎是在透支生命般地劳作,并且过着近乎苦修般的生活。
这固然是比当流民时四处流浪朝不保夕好多了,但眼看周围的人都在用工分换这换那,他们还要省下每一笔不必要的开支,那种煎熬可想而知。
顾怀终究还是低估了“家”这个字,对于流离失所之人的致命吸引力。
为了能有一间不漏风、不漏雨,真正属于自己的屋子,这些人可以把自己当成牲口一样去使唤,可以忍受粗粝的食物,可以放弃一切享乐。
“这是好事,”顾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有人带头,说明大家信任庄子,信任我们,只要这第一间房子盖起来,后面会有更多人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
“可是...公子...”
一旁的福伯却苦着一张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这房子...怕是一时半会儿盖不起来啊。”
“为什么?”顾怀看向福伯。
“少爷,因为咱们没盖房要的东西啊。”
福伯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盖房子,得要木料,得要砖石,得要黏土。”
“咱们庄子附近的林子,之前为了修缮围墙和工坊那边日夜不停地煮盐,早就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不成材的灌木,当柴烧还行,做梁柱那是不行的。”
“再说这石料...”福伯指了指脚下,“咱们这庄子没有像样的采石场,后山虽然有石头,但开挖很不方便,之前用到的石头都是从河滩上捡的,现在河滩都被清空做成了盐池。”
“至于烧砖...老奴也问过了,起窑、烧制,那一套下来少说也得半个月,而且咱们现在的煤炭和木柴,光是供应煮盐都紧巴巴的,哪还有富余去烧砖?”
“而且,今天有了第一个,很快肯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若是咱们答应了给盖房子,结果却盖不出来,或者盖个随时会塌的破烂货...”
福伯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承诺无法兑现,或者兑现得大打折扣,那么顾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那套维系着整个庄园运转的工分体系,就会出现巨大的裂痕。
信任这种东西,建立起来难如登天,毁掉它却只需要一瞬间。
议事厅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李易也皱起了眉头:“公子,要不...咱们去城里买点建房需要的材料?”
“不是长久之道,”顾怀摇了摇头,“几间屋子还可以通过这种方法解决,可几十间,几百间呢?长此以往,就是个无底洞。”
“那...跟赵铁柱商量商量?先给他个承诺,等秋收之后...”
“不行。”
顾怀断然拒绝:“规矩就是规矩,他既然攒够了工分,我们就必须兑现,推脱就是失信,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绝不能失信于人。”
“而且,”顾怀站起身,目光变得坚定,“绝不能降低品质。”
“我要给他们的,不是又一个漏风的窝棚,而是真正的、结实的、能住上几年甚至几十年,可以留给他们孩子的房子!”
“可是...”福伯愁得眉头都快打结了。
顾怀没有再说话。
他在厅内缓缓踱步,目光扫过窗外那片规划出来的,留给庄民们修建房子的居住区空地。
木料不够,石头不够,砖头没有。
想搞基建,遇到这种局面,基本就可以说没救了。
也难怪在这个时代,普通百姓大多只能住茅草屋或者土坯房,一场大雨或者大风就能让无数人无家可归。
毕竟建筑材料的匮乏是太难解决的问题--肯定有人问野外那么多木头随便砍点不就能建个木屋了?
实际上这个时代一眼望过去连山头都是光秃秃的,能用的木头早砍光了...真正有林木的地方那都是权贵老爷们的私人山头,私下去砍要么添一场牢狱之灾要么背上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
想要打破这个困局,就必须找到一种新的、廉价的、量大管饱的替代品。
一种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东西。
顾怀的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一个他曾习以为常的词汇上。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顾怀突然开口道。
“公子有主意了?”李易和福伯同时抬起头,眼中满是希冀和惊讶。
“或许吧,得去试试才知道。”
顾怀没有细说,只是摆了摆手:“李易,你不用跟来,去安抚一下提交申请的庄民,告诉他,几天之内,他的房子一定会开始盖,我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福伯,你去找老何,让他放下手里的活,带几个机灵的学徒,把铁匠铺里最大的那个炉子给我腾出来,再去准备几个大石磨。”
“我去趟后山。”
......
庄园后山。
这里是一片乱石岗,因为石头太多,既不能种地,也不好盖房,便一直荒废着。
烈日当空,晒得石头滚烫。
顾怀独自一人走在乱石堆里,他不时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捡起一块石头仔细端详,又用另一块石头狠狠敲击,听着发出的声音,看着断口的纹理。
“太硬了...这是花岗岩,不行。”
“这个太脆...砂岩,也不行。”
若是有其他人在这里,看到那位一向温和平静的年轻公子像个疯子一样,在乱石堆里敲敲打打,怕是会被吓一跳,如今整个庄子几乎都随着顾怀的心意在运转,他要是出了事或者犯了什么癔症,那天可真就要塌了。
但顾怀却并不在意这些,或者说,他也没有要在其他人面前保持形象的包袱。
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衣衫,他也浑然不觉。
他在找一样东西。
一样在后世随处可见,但在这个时代却被视为废石的东西。
终于。
在一处背阴的山坳里,顾怀停下了脚步。
他的面前,是一大片呈现出青灰色的岩石层,岩石表面有些粗糙,甚至还能看到一些贝壳类的化石痕迹。
顾怀捡起一块,用力在石头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白痕。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壶,倒了一点水上去。
没有剧烈反应,但那种质感...
“石灰石。”
顾怀长舒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找到了。
这就是水泥最核心的原料--碳酸钙。
虽然在这个年代,人们也知道烧石灰用来刷墙或者防腐,但仅仅是烧制生石灰,距离真正的“水泥”,还差了关键的一步。
顾怀没有停留,他抱着那块青灰色的石头,转身下了山。
他来到了河边。
在那些还没有被开垦的河滩深处,他找到了一种黏性极大、颜色发黄的土。
那是黏土,富含硅、铝、铁等氧化物。
最后,他回到了庄园,直奔铁匠铺。
铁匠铺里热浪滚滚,老何正带着徒弟们清理炉渣。
看到顾怀进来,老何连忙迎了上去,比划着询问公子有何吩咐。
顾怀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了铁匠铺角落里那一堆黑乎乎的废弃物上。
那是炼铁剩下的矿渣。
也就是在这个时代被当做垃圾随处丢弃,但在后世却是水泥重要添加剂的东西--铁粉和矿渣微粉的来源。
石灰石,黏土,矿渣。
这就是最原始、最基础的水泥配方。
“老何,又有事要交给你了。”
顾怀指着那堆矿渣,又把怀里的石灰石和那一包黏土放在桌上。
“把这些石头,砸碎,砸成小块。”
“然后,把这些黏土晒干,弄碎。”
“最后,把这些石头碎块、干黏土粉,还有那些黑色的矿渣,按照...大概七份石头、两份土、一份渣的比例,混在一起。”
顾怀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画着比例图。
老何张大了嘴巴,那张满是煤灰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不解。
把石头砸碎?混上泥土和废渣?
这是要干什么?
做泥巴玩吗?
“阿巴...阿巴阿巴?”
老何指了指那堆东西,又指了指炉子,做了一个疑惑的手势。
“对,放进窑里烧。”
顾怀的神色无比认真:“用最猛的火烧!一直烧到它们红透,烧到它们有些化了,结成一块块灰黑色的疙瘩!”
“烧完之后,拿出来冷却,然后再用筒车带动的石磨,给我磨成最细、最细的粉末!”
老何彻底懵了。
他打了一辈子铁,见过烧铁的,见过烧陶的,甚至见过烧炭的。
但他从来没见过把石头和泥巴混在一起烧,烧完了还要磨成粉的!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费那么大劲,烧那么多柴火,就为了得到一堆灰?
这玩意儿能干啥?能吃?还是能打仗?
如果是别人提出这种荒谬的要求,老何恐怕早就抡起锤子把他赶出去了。
但这是顾怀。
是那个带他们炼出雪花盐,造出高转筒车,设计出纺织机的公子。
在老何心里,公子的每一个看似荒诞的决定,最后都变成了让人瞠目结舌的神迹。
所以,哪怕心中有一万个不解,老何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转过身,对着几个同样一脸茫然的学徒挥舞着手臂,开始指挥他们干活。
砸石头的砸石头,晒土的晒土,生火的生火。
顾怀站在一旁,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毕竟他只是个理科生,不是化学家,也不是土木工程师,他只是凭借着那点残存的记忆和常识在尝试。
化学课本上说过,真正的波特兰水泥需要精确的化学配比,需要高达一千四百五十度的高温煅烧,需要各种复杂的添加剂和助磨剂。
这些条件,现在的庄园都不具备。
老何的土炉子,哪怕用上好的木炭,把鼓风机拉到冒烟,温度顶多也就一千一二百度。
所以,他要烧的不是现代标准水泥,也不可能是。
而是“土法水泥”,或者是更接近于古罗马人使用的那种火山灰水泥的升级版--一种介于水硬性石灰和早期天然水泥之间的产物。
这种水泥,缺点很明显。
它的强度肯定不如现代水泥,凝固时间可能不稳定,抗冻性、抗渗性都得打个问号,甚至可能过个二三十年就会开裂、粉化。
这绝不是那种能屹立百年不倒的永固工事。
但...那又如何?
在这个大多数人都住在茅草屋和黄泥房的时代,哪怕是最劣质的水泥,也足以碾压一切现有的建筑材料!
它能快速成型,能防水防火,能把松散的沙石粘结成坚硬的整体。
它不需要几百年不倒。
它只需要在这乱世里,为庄子里的人筑起一道墙,盖起一间房,撑过这最艰难的几年,就足够了。
顾怀看着炉火中渐渐升腾起的火焰,沉默想着。
......
接下来的三天,铁匠铺的炉火就没有熄灭过。
黑烟滚滚,热气逼人。
老何带着徒弟们轮班倒,眼睛熬得通红,严格按照顾怀的要求,控制着火候和时间。
前几次的失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或者是材料配比有问题,或者是火候掌握有毛病,也或者是混合乃至煅烧的手法不对,总之,铁匠铺的一角已经堆起了很大一堆废料。
一开始还能波澜不惊的顾怀脸色也开始阴沉起来。
他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老何和他那几个机灵的铁匠学徒也给不出任何建议。
“温度不够!加炭!拉风箱!”
“配比不对,黏土太多了,结不成块...熄火重烧!”
他只能不断调整材料比例,提高炉火温度,期盼着能出现一丝奇迹。
一次,两次,三次...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老何和徒弟们累得瘫倒在地,看着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此刻却满脸烟灰,脸色有些阴沉和异样执着的公子,眼中充满了不解。
公子这到底是图个啥啊?
终于。
在第四天的清晨。
第一批看起来还算合格的熟料出炉了。
那是些灰褐色、表面有着玻璃光泽的硬块。
顾怀拿起来看了看,很硬,也很脆。
“磨!”
顾怀一声令下。
巨大的石磨在水车的带动下轰隆隆转动,那些坚硬的熟料被倒进去,在沉重的碾压下发出破碎声。
灰色的粉尘开始飞扬。
一个时辰后。
顾怀的手里,捧着一把细腻的、灰色的粉末。
它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脏兮兮的,就像是灶膛里掏出来的炉灰。
顾怀在指尖捻了捻。
粗糙,干涩,微热。
这就是水泥。
当然,这绝不是后世那种标号清晰、性能稳定的工业水泥。
杂质太多,配比不精确,煅烧温度不均匀...
这玩意儿如果放在后世,恐怕连最劣质的砌筑水泥都算不上,甚至可能因为安定性不良而导致开裂。
它的强度有限,凝固时间难以控制,甚至怕水怕潮,寿命也许只有几十年。
但是...
眼下已经够用了。
“成了。”
顾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通知下去,咱们庄子的第一间民居,今天开建!”
......
庄园西侧。
这里原本是一片稍微平整些的荒地,后来被规划成了庄民们修建屋子的区域,如今在最中心处,几道白线被划在了地上。
那是第一栋庄民屋子的地基。
为了让这次“首建”更有震撼力,也为了让庄民们对这新材料有直观的认识,顾怀并没有禁止围观。
消息一传出去,整个庄子都轰动了。
无论是刚下工的农夫,还是正在休息的护庄队员,甚至是那些洗衣做饭的妇人和孩童,都忍不住好奇心,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
人山人海,几乎把那块空地的外围堵得水泄不通。
“听说公子要给赵铁柱盖新房了?”
“是啊,赵铁柱那小子运气真好,攒够了分,成了头一个!”
“可是...我也没见着砖头木料啊?就那几车沙子和碎石头,能盖啥房?”
“你看那几桶灰色的东西是啥?泥巴吗?”
“用泥巴盖房?那不是跟咱们以前住的土坯房一样吗?下场大雨就塌了!”
议论声嗡嗡作响,大家看着场地上堆积的沙子、碎石,还有那一桶桶灰扑扑的粉末,他们眼中的情绪,从一开始的惊喜与期盼,慢慢变成了疑惑和失望。
这就是公子许诺的房子?
看起来还不如他们自己搭的窝棚结实呢!
赵铁柱站在场地中央,手足无措。
他看着那些奇怪的材料,心里也直打鼓,他是个老实人,不敢质疑公子,但看着自家婆娘和老娘那担忧的眼神,他心里也没底。
这...这能住人吗?
“开始吧。”
顾怀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他挽起袖子,居然亲自走到了那个巨大的搅拌槽前。
“老何,倒水!”
“是!”
清澈的河水被倒入槽中,与那灰色的粉末、黄色的沙子、青色的碎石混合在一起。
顾怀拿起铁铲,开始搅拌。
灰浆翻滚,逐渐变成了一种粘稠的、深灰色的糊状物。
这就是混凝土。
“从今天开始,”顾怀指着那堆混凝土,对那些目瞪口呆的工程队汉子们说道,“庄子里的每一间屋子,都必须要用到这种材料!”
“用木板夹出墙的样子,先用后山的青石块填充,再把这东西倒进去,捣实了!别留空隙!”
这种“版筑法”自古就有,,只不过以前填的是土,现在填的是这种灰不溜秋的糊状物。
工程队的汉子们虽然满腹狐疑,但既然公子发话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立模,填充,浇筑,捣实。
一层又一层。
因为不用像烧砖那样一块块砌,这种浇筑的速度快得惊人。
仅仅一天时间,四面墙体的雏形就已经立了起来。
但看着那湿漉漉、软趴趴的灰色墙壁,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了阵阵叹息。
“这不就是稀泥吗?”
“这哪能立得住啊?拆了板子肯定得塌!”
“唉,看来这新房子是没指望咯...”
有人摇头离去,觉得这不过是公子的一次异想天开的失败尝试。
就连赵铁柱也红了眼眶,觉得自己的那一百工分算是打水漂了。
顾怀没有解释。
他只是让人找来草帘子,盖在墙头上,说是要“养护”。
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一天天过去。
那灰色的墙体在众人的注视下,颜色开始慢慢变浅,变得发白。
原本湿润的表面,开始变得干燥。
第十天。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顾怀再次来到了工地。
此时,这座房子已经加上了房梁,铺上了茅草顶--虽然简陋,但好歹像个房子的样子了。
只是那灰扑扑的墙壁,依旧让人看着不放心。
庄子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来了。
他们想看看,这用“稀泥”糊出来的房子,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拆模!”
顾怀一声令下。
工匠们上前,小心翼翼地敲掉那些固定木板的楔子,然后一块块地卸下木板。
随着木板的剥离,那灰色的墙体终于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它没有塌。
也没有散。
它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那里,并不美观。
墙面不平整,甚至还带着木板的纹路和一些气泡孔洞,颜色也是难看的灰黑色,比起城里那些青砖红瓦的大宅子,它就像个丑陋的怪物。
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飞檐翘角,甚至连窗户都是简单的木框。
但它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厚重而坚实的感觉。
就像是一块完整的、巨大的石头!
“这...”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呼。
“赵铁柱,”顾怀看向那个还在发愣的汉子,递给他一把铁锤,“去,试试你的新家。”
“啊?”赵铁柱傻了,“公子,这...这要是砸坏了...”
“砸坏了算我的,赔你双倍!”顾怀笑道,“砸!用力砸!”
赵铁柱咽了口唾沫,看着那面灰墙,又看了看手里的铁锤。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发泄这十天来的担忧和委屈,大吼一声,抡起铁锤,对着墙壁狠狠地砸了下去!
“铛!!”
一声巨响。
不是泥土崩碎的沉闷声,而是...金石交击的脆响!
铁锤被高高弹起,震得赵铁柱虎口发麻,差点脱手。
他踉跄后退两步,惊骇地看着那面墙。
墙面上,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印,连个坑都没砸出来!
“嘶--”
全场再一次响起了整齐的倒吸冷气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像是见了鬼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叫出来:
“神了!真是神了!”
“泥巴也能变成石头?”
“这房子...这房子结实啊!别说下雨刮风了,哪怕是刀砍斧劈也不怕啊!”
人群沸腾了。
原本的质疑、嘲笑、担忧,在这一刻完全消散,变成了狂热和渴望。
他们看着那座灰扑扑的房子,看着那宽敞干燥的堂屋,看着那坚实的墙壁,想象着外面风吹过却再也钻不进来的呼啸声,眼神炽热。
在这乱世里,有什么比一个坚不可摧的家,更能让人安心的呢?
赵铁柱扔掉锤子,扑上去抱住那面墙,脸贴在粗糙的墙面上,放声大哭。
那是喜极而泣。
“家...这是俺的家啊!”
顾怀看着这一幕,嘴角微挑。
他知道,这场公开的首建,目的算是达到了。
从今天起,庄子里应该会迎来新一波的劳动热潮--没什么比亲眼看一看成果更能让人迸发热情的了。
“少爷...”
一旁的福伯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看着那坚硬如铁的墙壁,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少爷,咱们若是...若是将这种神物拿出去卖...”
他不敢想下去了。
这种能把沙子变成石头的神物,若是卖给那些大户人家修宅子,卖给官府修城墙...那得换回来多少银子?多少粮食?
顾怀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卖?”
他压低了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福伯,这东西产量有限,老何那边的炉子日夜不停也烧不出多少来,咱们自己修围墙、修碉堡、盖房子都还不够用,哪里顾得上卖?”
“而且...这个东西和盐不一样,盐吃完就没了,这东西却称得上是长期的战略物资。”
顾怀的眼神变得幽深:“有了它,咱们的庄子防御就能上一个台阶,不再是之前那副随手一推就倒了的模样。”
“这种保命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示人?”
福伯听懂了,连忙点头:“还是少爷想得周全!是老奴太贪心了!”
“不过...”
顾怀话锋一转,目光投向远处的江陵城,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意:
“福伯你倒是提醒了我,这种东西不能卖,但有些东西是真能赚钱的,之前一直忙着挣扎求存,咱们的盐又和官府挂了钩,没办法自己做大做强,天工织造那铺子也没办法逼着别人买布,仔细想想,我的思路还是不够开拓啊...”
“看来,是时候把一些更合适,也更暴利的东西弄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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