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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奸商


夜色如水,满月高悬。

喧嚣了一整日的庄园逐渐安静了下来。

顾怀的房间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斑驳的银霜。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伏案疾书,也没有对着那张江陵地图冥思苦想。

只是拿着一面铜镜。

镜面打磨得很光滑,映出一张年轻、清秀,却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脸。

顾怀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熟悉的是眉眼五官,那是他用了二十多年的模样;陌生的是神情,冷漠,平静。

他试着牵动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

一个像上一世那样,为了哪怕某个好笑段子而发自内心的、轻松坦然的笑。

可是,他失败了。

镜子里的那个人,嘴角虽然勾起了弧度,但没有几分温度,只有一种刻意练习过的、无懈可击的自信。

那是他在陈识面前表现出的胸有成竹,是在杨震面前展现出的杀伐果断,是在庄民们面前维持的智珠在握。

那种笑容在告诉所有人:别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呵...”

顾怀的手指抚过镜面,发出一声轻微的自嘲。

面具戴得久了,真的会粘在脸上,撕都撕不下来。

他其实很累。

也很怕。

自从在这个陌生的、吃人的世道醒来,从那间四面漏风的破屋开始,他就一直活在一种紧绷的、随时可能崩断的状态里。

溃兵的刀锋,刘全的威胁,县尉的阴影,赤眉军的血腥,还有王家那场不死不休的商战...

每一步,他都走在悬崖边上。

只要踏错一步,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不仅是他,还有福伯,有杨震,有这个庄子里六百多条刚刚看到希望的性命。

他怎么可能不怕?

他也是人,是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普通人。

他不是神,他也会恐惧死亡,也会在深夜里惊醒,也会在做出决定前手脚冰凉。

可是他不能说,不能表现出来。

他还必须装作若无其事,必须装作心狠手辣,必须装作一切尽在掌握。

因为他是主心骨。

如果连他都怕了,那杨震会怎么想?李易会怎么想?那些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的流民会怎么想?

所以他必须在所有人面前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话里话外都是对世道人心的深刻洞察,好像那些不是他用来掩饰内心惶恐的盔甲,而是注定将他神化的工具。

只有在这无人的深夜,在这冰冷的月光下,他才敢稍微卸下一点防备,看看这个已经被异化的自己。

有时候,他甚至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是那个在诗会上愤怒掷笔、痛斥权贵的热血读书人?

还是那个冷漠地看着王家覆灭,甚至教唆沈明远去截杀仇人的幕后黑手?

或许,都是。

或许,也都不是。

他只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拼命地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想要把头探出水面,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

顾怀放下铜镜,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这种软弱,只能留给深夜的自己。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依然--或者说必须--再次成为那个无所不能、算无遗策的公子。

“少爷?”

门外传来一声轻唤。

顾怀猛地睁开眼,脸上的疲惫和迷茫在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惯常的平静与从容。

面具,再次严丝合缝地戴在了脸上。

他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襟。

“进来。”

房门被推开,福伯手里提着一盏风灯走了进来,灯火摇曳,照亮了老人那张布满沟壑的脸。

“少爷,这么晚了还没睡?”福伯看了一眼顾怀,似乎察觉到了屋内的清冷,想要去把窗户关上,“夜里凉,您身子骨单薄,可别受了风寒。”

“无妨,醒醒脑子,”顾怀摆了摆手,“这么晚过来,出事了?”

若非急事,一向守规矩的福伯绝不会在这个时辰来打扰他。

“是...是工坊那边,”福伯搓着手,有些不安,“老何那边传话过来,说是...说是那个‘烈酒’,好像酿砸了。”

“搞砸了?”

顾怀眉头微挑。

因为上次弄出简陋版水泥的灵感,他意识到举步维艰了这么久,眼下终于有时间和安稳,可以爬爬科技树了。

庄子需要更多的财源,也需要更多的战略物资。

烈酒,便是他选定的下一个目标。

不仅是因为高度酒在此时是绝佳的奢侈品,能从那些富人口袋里掏出大把银子,更因为高度酒精是最好的消毒剂--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一场小小的伤口感染就能要了一个壮汉的命,有了酒精,护庄队和团练的伤亡率能大大降低。

只是没想到,这看似简单的蒸馏酒,居然也出了岔子。

“带我去看看。”

顾怀站起身,披上一件外袍,跟着福伯,大步向外走去。

......

工坊区的一角,原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棚子,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了临时的酿酒坊。

走进来的顾怀看着棚顶,突然想道,自己每次有了点子,工坊就得扩建一圈,长此以往层层叠叠,从外面看起来也太难看了点。

好在这个庄子的基础条件足够好,等到水泥的产量上来,到时候就能把工坊推倒重建了,再加上另一边连绵的民居...

等等,如果全是灰扑扑的水泥色,好像也不太美观?

顾怀失笑摇头,眼下哪里有条件考虑美观不美观,够用就行了。

果然搞基建就是这样,从无到有之后,难免会因为各种强迫症而修修改改,也不知道随着时间推移,这个原本破落的庄园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突然,一股浓烈的、带着酸腐气味的酒气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何正蹲在一个巨大的木桶旁,手里拿着一个陶碗,满脸苦涩。

几个学徒也灰头土脸地站在一旁,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简易蒸馏器。

“阿巴!”

见到顾怀进来,老何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站起身,把手里的陶碗递了过来,嘴里发出一连串声音。

顾怀接过碗,凑近闻了闻。

刺鼻。

除了酒精的味道,还有一股焦糊味和酸味。

他轻轻抿了一口,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苦,涩,辣喉咙,而且回味极差。

“这玩意儿除了有股酒精味,其他的好像和烈酒完全不沾边。”

顾怀放下碗,看着那个简陋的蒸馏装置,又看了看地上那一堆废弃的酒糟,沉思片刻。

嗯...虽然他知道蒸馏酒的原理,并且也告诉了老何,但理论和实践终究有距离,失败是正常的。

老何有些惭愧,比划着手势。

他是按照公子画的图纸做的,把发酵好的酒浆加热,让蒸汽通过竹管冷却,收集起来...

可是出来的东西,虽然点得着火,但味道简直比最劣的酒还难喝。

“火太大了,”顾怀走到灶台前,看了看下面的炭火,又摸了摸竹管的温度,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而且冷却不够。”

“酿酒不是炼铁或者炼盐,不是温度越高越好。”

“这个密封的接口,不能只用泥封,得想办法用软木塞,或者缠上浸了油的麻绳。”

老何连忙点头,拿出炭笔在木板上记画着。

顾怀指着那个作为冷凝器的竹管:“还有,这管子太短,蒸汽还没完全冷却就冲出来了,而且...你们没有‘去头去尾’。”

老何茫然地眨了眨眼。

去头去尾?

“刚蒸出来的酒,最前面那一股,叫‘酒头’,有毒,喝了会瞎眼,甚至死人,必须倒掉;最后面那一股,叫‘酒尾’,味道苦涩,也要去掉。”

顾怀耐心地解释道:“只有中间这一段,才是我们要的高度酒。”

“重来一次。”

顾怀吩咐道:“把火弄小点,竹管加长,上面淋冷水降温,记住,只要中间那段酒。”

老何连忙点头,带着徒弟们重新忙活起来。

而顾怀则是静静地看着,心思逐渐飘远。

之所以把烈酒排在最前面,除了这年头的酒和粮食直接挂钩,也是硬通货的同时,还有就是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高浓度的酒精就是最好的消毒剂。

可是,如果烈酒真的能酿造成功,除了医用和饮用,还能做什么?

酒精...是良好的溶剂。

那些注定被倒进废料桶里的“酒头”和“酒尾”,虽然不能喝,但也是高浓度的酒精和杂醇油。

倒掉未免太可惜了。

而且,既然要做高端生意,光有烈酒还不够。

顾怀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袋子收集起来要扔到地里的草木灰上。

在这个时代,人们清洁主要靠皂角、澡豆,或者是草木灰水。

去污能力差不说,用起来还麻烦,洗完身上一股子怪味,皮肤还发干发痒。

顾怀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草木灰...油脂...

这两样东西,庄子里缺吗?

不缺!

最近为了给团练和庄民改善伙食,庄子里杀了不少猪,积攒了大量的板油和肥肉;而草木灰,工坊那边日夜烧火,堆得像山一样高!

“肥皂...”

顾怀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是啊,提纯烈酒的边角料,也可以不用浪费!

甚至于肥皂这东西,技术门槛比蒸馏酒低得多!

不需要复杂的设备,不需要精密的温控,只需要油脂和碱液发生皂化反应!

而且,在这个卫生条件极差、疫病横行的乱世,清洁用品的重要性不亚于药品。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是能把衣服洗干净、把身上虱子跳蚤赶走的神器;对于那些身娇肉贵的夫人小姐来说...

如果能往里面加点花瓣汁液,做成香皂...

不对,既然都已经想到了这里,为什么不更进一步?

如果用高浓度的酒精萃取花瓣中的精油,再加上一些定香剂...

香水。

这简直就是让女人们疯狂的顶级奢侈品!

“福伯,”顾怀突然开口,“这附近的山上,有什么花开了?”

“开花?”福伯愣了一下,想了想道,“这时节...栀子花开了,还有茉莉,哦对了,后山那片野蔷薇也开得正艳。”

“明天让人去多采一些,越多越好。”

顾怀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还是我太没有生意头脑了一点,烈酒虽然挣钱,但咱们接下来要做的那些小玩意儿,才是真正的暴利啊...”

......

时间匆匆过了几日。

午后的阳光有些毒辣,透过窗棂洒在议事厅的青砖地上。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杨震大步流星跨过门槛。

他刚从校场下来,满身都是尘土和汗水,整个人就像是一块刚从炉火里锻打出来的生铁,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团练的训练强度很大,甚至比他当年在边军时还要大。

但效果也是显著的,看着那几百个汉子从最初的懒散流民,变成如今令行禁止、有了几分杀气的兵卒,杨震心里那股子郁气总算是散了不少。

“找我?”

杨震随手抓起桌上的凉茶,仰脖灌了一大口,刚想用手背擦嘴,鼻子却突然动了动。

他那双总是藏着一股煞气的眼睛,此刻猛地亮了起来。

“什么味儿?”

他的鼻翼抽动了两下,脑袋转动,目光死死锁定了顾怀面前桌案上的一个小黑坛子。

那股味道...

醇厚,辛辣,霸道。

那是酒味。

而且是他这辈子都没闻过的,烈得让人心头发颤的酒味!

杨震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作为一个在苦寒边塞摸爬滚打过的汉子,酒是他为数不多的嗜好,也是最好的御寒之物,但这年头的酒,多是浑浊的米酒或黄酒,度数低,喝多了只有涨肚的份,哪有这样霸道的酒?

“平日里看不出来,杨兄你倒是有个酒鬼的鼻子,”顾怀坐在桌后,手里拿着一块淡黄色的方块在把玩,见杨震那副馋样,不由得笑了笑,“正好,尝尝?”

杨震也不客气,几步上前,抓起酒坛,倒了满满一碗。

酒液清澈透亮,没有丝毫杂质,倒在碗里甚至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酒花。

“这酒...”

杨震的喉头又耸动了一下,这卖相,可比他之前喝过的那些劣酒强太多了。

他端起碗,仰头,猛地灌了一大口。

“嘶--咳咳咳!”

下一刻,这位即使面对生死也面不改色的汉子,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酒液一入口,不像以往的酒那样温吞,反而像是一条火线,顺着喉咙直烧进胃里!

辣!

痛!

但紧接着,是一股轰然炸开的热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让他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刚才训练留下的疲惫仿佛被这股热浪一扫而空。

“好!好酒!!”

杨震长出了一口酒气,眼睛亮得吓人:“这他娘的才叫酒!跟这个比起来,以前喝的那些简直就是水!这要是冬天在北边巡逻的时候能喝上一口...”

杨震没有说下去,只是又端起碗,这一次他学乖了,只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一脸陶醉。

顾怀看着杨震那副从未露出过的闲适模样,挑眉笑了笑:“嗯,这确实是酒,度数...劲儿确实比一般的酒大上几倍。”

经过再几次的失败和改良,老何终于掌握了火候和冷凝的技巧,去掉了酒头酒尾,提纯出了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高度白酒。

“而且这东西,不仅能喝,还能救命,”顾怀继续说道,“以后护庄队和团练,乃至于普通庄民,若是受了外伤,用这东西清洗伤口,虽然会很疼,但能防止伤口溃烂发热。”

杨震闻言,神色顿时郑重起来。

他在战场上见多了明明只受了轻伤,却因为伤口红肿流脓而死去的同袍,若这东西真有此奇效,那拿来喝,就简直是暴殄天物了!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杨震喃喃自语,看着那坛酒的眼神,简直比看心上人还要深情。

噢不对,他这辈子当光棍当习惯了,应该说是比看他那把从不离身的腰刀还郑重。

“对了,别光顾着喝酒,”顾怀笑了笑,指了指桌子的另一边,“看看那些。”

杨震把目光移向顾怀手里那个淡黄色的方块,又看了看桌角摆着的几个精致的小瓷瓶。

“这些是什么?”

杨震指着那个方块,好奇道:“看着像...猪油冻?”

“这叫肥皂。”

顾怀将手里的方块递给他:“也就是用猪油、草木灰,加上一些剩下的酒头酒尾做出来的,用来洗衣服,洗澡,去油污的效果比皂角强很多倍。”

杨震接过来捏了捏,有些滑腻,凑近一闻,没什么怪味,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油脂香。

“那这个呢?”他又指了指那些小瓷瓶。

“这个,叫香水;旁边那个圆润点的,叫香皂。”

顾怀拿起一个小瓶子,拔开软木塞。

一股浓郁却不刺鼻的栀子花香飘了出来,那是这几天福伯带着人漫山遍野采回来的花瓣,经过酒精萃取后留下的精华。

“香水...”

杨震是个粗人,闻着这股花香味,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这玩意儿有啥用?听着像女人用的东西。”

“没错,就是给女人用的。”

顾怀将瓶子放下,目光扫过桌上这一堆琳琅满目的“新产品”。

粗糙的肥皂块,精致的香皂,高雅的香水,还有那一坛烈酒。

这就是他这几天待在工坊里的成果。

也是庄子新的财源。

“杨兄,”顾怀靠在椅背上,指着这些东西,“你觉得,这些东西如果放在咱们庄子里,有人买吗?”

杨震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

“你开什么玩笑?”

“庄子里的那些人,前些日子还是流民,现在虽然能吃饱饭了,手里也有了点工分,但谁会花那个冤枉钱去买这些?”

他指了指那块肥皂:“这玩意儿或许还能有人咬牙换一块回去洗洗那身破衣裳,但这个香水...让他们拿工分换这个,还不如换两斤肉实在。”

“是啊。”

顾怀点了点头:“庄子里的人,要的是生存,是吃饱穿暖。”

“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没用。”

“但是...”

顾怀话锋一转,目光投向窗外,投向那座隐没在尘烟中的江陵城。

“对于城里的那些人来说,这些可就是千金难求的宝贝了。”

杨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若有所思。

“肥皂,成本低廉,去污力强,面向的是城里的平民百姓,甚至是那些大户人家的仆役,只要定价合适,这就是细水长流的买卖,能把平日里那些废料变废为宝。”

顾怀拿起那瓶香水:“至于香皂和香水...就是给有钱人准备的了。”

“这一瓶香水,成本不过几钱银子,若是拿到江陵城里,卖给那些为了争奇斗艳不惜一掷千金的权贵,或者是那青楼里的头牌行首...我敢卖五十两!甚至一百两!”

杨震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贵?”

“哪里贵了?那些官太太,那些富家小姐,哪怕外面饿殍遍野,她们依然要涂脂抹粉,依然要攀比穿戴,这瓶子里装的不是花露,是她们的面子,是她们的虚荣,不宰白不宰。”

“然后就是这烈酒了”顾怀冷笑一声,拍了拍那个酒坛子,“这可是消愁的神药。”

“越是乱世,人越是苦闷,就越需要这种一口下去能让人忘了一切的烈酒。”

“无论是那些还在醉生梦死、挥金如土的权贵,还是那些刀口舔血、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着的江湖客,没人能拒绝它。”

“只是...”顾怀叹了口气,“这玩意儿太费粮食,五斤粮食都不一定能出一斤好酒,在咱们彻底解决粮食危机之前,不能敞开卖,只能定高价,以此来换取最大的利润。”

杨震看着顾怀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他懂了。

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宰江陵城里那些有钱人的。

这是要把从穷人嘴里省出来的粮食酿成酒,做成奢侈品,再去换富人口袋里的银子,最后再用银子去买粮食养活穷人。

虽然听起来有些绕,但确实是条路子。

“那你是打算...”他问道。

“庄子里的格局太小了,容不下这些精奇的玩意儿。”

顾怀站起身,将那些瓶瓶罐罐一一收好。

“这些东西,还是属于城池。”

“属于那些在这个乱世里依然歌舞升平、不知民间疾苦的权贵阶层。”

他整理好衣襟,转头看向杨震:

“备车。”

“我要去一趟城里。”

“沈明远那个布行掌柜当得太清闲了,毕竟布行的生意已经上了轨道,不需要他天天盯着。”

“是时候,给他再找点事做了。”

顾怀轻轻笑了笑:“毕竟,咱们这位沈掌柜,最擅长的,还是跟那些有钱人打交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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