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持续了十七个小时。

林晚晚在小屋里醒来时，壁炉的火已经熄灭，只剩余烬。窗外一片刺眼的白——雪停了，阳光穿透云层，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在蓝天下泛着钻石般的光。

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系统光幕在视野边缘微弱闪烁。功能恢复至45%，危险预警显示周围三公里内无威胁。

暂时安全。

她重新点燃壁炉，加热罐头，同时检查装备。背包里的食物还能支撑三天，但最致命的是低温——昨晚的逃亡让她的羽绒服和靴子都湿透了，虽然现在烤干了，但保暖性能大打折扣。

墙上那张老式地图成了救命稻草。她用炭笔在上面标注自己的位置，然后寻找最近的补给点：往东五公里，有个夏季登山营地，冬季应该关闭，但可能有留守物资。

决定后，她快速吃完罐头，收拾行装。

推开门时，冷空气像冰水泼面。积雪深及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体力。阳光虽然耀眼，但温度仍在零下十度左右。

她按照指南针方向前进，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足迹。

两个小时后，她抵达地图标注的位置。但眼前没有营地，只有一片平坦的雪原——营地被雪完全掩埋了。

林晚晚用登山杖探测雪层厚度，至少三米。没有专业工具，不可能挖开。

补给落空。

她站在雪原上，环顾四周。白茫茫一片，除了雪峰还是雪峰，没有人烟，没有道路。

孤独感第一次如此尖锐地袭来。

她没有时间感伤。打开预付费手机——信号微弱，但还能接收信息。

周凛的加密消息：

“追兵因暴风雪暂时撤回因特拉肯。但他们调用了直升机，天气转晴后会继续搜索。卫星图像显示你的大致区域，建议向东南方向移动，那里地形更复杂，不利于空中侦查。”

“山崎绫状态稳定，已做好返回苏黎世的准备。倒计时剩余：48小时。”

“另，夜莺有消息传来：她在东欧成功摧毁一处实验室，但身负重伤。她提醒你，组织正在调动欧洲所有残余力量，你现在的危险等级是最高级。”

林晚晚回复：

“收到。向东南移动。需要更具体的路线建议。”

等待回复时，她忽然注意到雪地上有异常的痕迹——不是动物的足迹，而是规则的直线，像是……雪橇的滑痕。

痕迹很新鲜，应该是暴风雪停后留下的。

有人来过这片无人区。

她立刻蹲下，仔细检查。滑痕宽度显示是双人雪橇，从东南方向来，向西北去。痕迹边缘整齐，说明雪橇速度不快，可能是巡视或搜救。

不是追兵。追兵会用雪地摩托，痕迹会更宽更乱。

那么是谁？

她顺着痕迹来的方向看去，远处雪峰之间，隐约能看见一抹不同于雪白的颜色——像是建筑物的屋顶。

地图上没有标注。

林晚晚决定去看看。

沿着痕迹前行一公里后，她看见了——不过是一座高山气象站。圆顶建筑，旁边有天线和太阳能板。烟囱冒着细微的白烟，说明有人。

她谨慎靠近，在距离百米处观察。

气象站的门开了，一个身穿橙色防寒服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仪器。看起来六十多岁样子，花白胡子，动作从容。

他在检查气象设备，并记录数据，然后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林晚晚的方向。

两人对视。

老人没有惊慌，反而招了招手。

林晚晚犹豫片刻，走了过去。

“迷路了？”老人用德语问，声音沙哑但温和。

“可能吧。”她用德语回答，“暴风雪把我困住了。”

老人打量着她——满身积雪，衣服磨损，但眼神锐利，背包的轮廓显示里面不是普通登山装备。

“进来暖暖吧。”他没有多问，推开门，“我是气象站的观测员，叫汉斯。这里就我一个人。”

屋里很温暖，弥漫着咖啡和旧书的味道。空间不大，但设备齐全：气象仪器、无线电、书桌、简易床铺。

汉斯倒了杯热咖啡给她：“冬季很少有登山客来这片区域。你是……科考队的？”

“算是吧。”林晚晚接过咖啡，没有解释更多。

汉斯也没有追问。他走到无线电前，调整频率：“需要联系救援吗？暴风雪刚过，直升机可能要等天气完全稳定。”

“不用。”林晚晚说，“我休息一会儿就走。”

她注意到墙上贴着一张区域地图，比她的更详细。上面用红笔标注了一条路线：从气象站出发，穿过冰谷，抵达一个叫“鹰巢”的地方。

“那是哪里？”她指着“鹰巢”。

“废弃的二战堡垒，后来改成登山避难所。”汉斯说，“但二十年前雪崩掩埋了入口，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个？”

“看起来是个好的藏身地。”

汉斯默默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你不是普通的登山客。”他最终说，“但我不问。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理由。”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把钥匙：“如果你要去‘鹰巢’，这个可能有用。堡垒的下层入口在背风面，钥匙能打开应急门。”

林晚晚接过钥匙：“为什么帮我？”

“三十年前，我也帮过一个人。”汉斯望着窗外雪峰，“他也是冬天逃到这里，满身是伤，被追捕。我藏了他三天，然后他继续往山里走，再也没回来。”

他转回头：“后来我在新闻上看到他——是个科学家，被指控泄露国家机密。但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有些秘密，不应该成为秘密’。”

林晚晚握紧钥匙。

“谢谢。”

“不用谢。”汉斯摆摆手，“喝完咖啡就走吧。暴风雪虽然停了，但下午可能有高空云层增厚，能见度会变差。趁现在光线好，抓紧时间。”

林晚晚喝完咖啡，重新穿戴好装备。临走前，汉斯塞给她一包高热量能量棒和两瓶热水。

“保重。”

“你也是。”

她走出气象站，按照地图标注，向东南方向前进。

路线比想象中艰难。冰谷里布满暗裂缝，表面覆盖着薄雪，每一步都要用登山杖探路。风速逐渐加强，卷起地面上的雪粉，能见度开始下降。

下午三点，她终于看见了“鹰巢”——那是一座嵌在悬崖上的堡垒，入口确实被雪崩掩埋，但侧面的应急门还能辨认。

钥匙插入，转动。

门开了，里面一片漆黑，空气里有灰尘和霉菌的味道。

她打开头灯，走进去。空间很大，分上下两层。下层是仓库，堆着生锈的罐头和过期药品。上层是居住区，有床铺、桌椅，甚至还有一台老式无线电。

最珍贵的是，墙壁里有应急供暖系统，丙烷罐，虽然陈旧但还能用。

她点燃供暖器，橘黄色的火焰让房间逐渐温暖起来。

卸下背包，她终于能真正休息。

但放松只持续了十分钟。

系统光幕突然剧烈闪烁！

危险预警技能发出尖锐警报——不是针对当前位置，而是针对某个关联点。

她立刻打开预付费手机，连接卫星网络。

周凛的消息在疯狂涌入：

“紧急！苏黎世实验室附近发生爆炸！初步判断是组织残余势力试图强行闯入，触发了化学焚毁程序！”

“山崎绫已安全，但实验室数据实体被部分焚毁。好消息是：核心服务器因自毁程序启动而自动锁定，物理破坏无法中断倒计时。坏消息是：对方可能意识到无法阻止销毁，一定会全力追杀山崎绫。”

“陆沉已安排山崎绫转移至更安全地点，但对方动用了黑客手段，正在追踪她的电子信号。”

“你必须立刻做出决定：继续躲藏，还是返回协助？”

林晚晚盯着屏幕。

倒计时还剩不到四十小时。

如果山崎绫在倒计时结束前无法返回实验室完成确认，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但是如果她现在返回，又等于自投罗网。

屋外，风声呼啸。

屋内，供暖器的火焰轻轻跳动。

她想起山崎绫握紧钥匙时，眼含泪花时的情景。

想起那些孕妇抚摸腹部时，茫然的表情。

想起父亲笔记里那句：“我们是否在扮演上帝？”

最后她做出决定。

回复周凛：

“给我一个安全的会合坐标。我会在十二小时内抵达。”

“另外，联系顾言，让他动用所有娱乐圈资源，制造一个假目标——就说‘山崎绫’出现在某个公众场合，吸引追兵注意力。”

“最后，告诉陆沉：无论发生什么，必须保证山崎绫在倒计时结束前，安全返回实验室。”

发送。

她关掉手机，开始整理装备。

只带必需品：武器、食物、水、急救包。父亲的笔记和徽章留在堡垒的暗格里——如果她回不来，至少这些证据不会落入敌手。

穿戴整齐，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暂时的避难所。

然后推开门，走入阿尔卑斯山的寒风中。

这一次，她不再逃避。

而是迎着猎人的枪口，走向最后的战场。

雪又下起来了。

细密的雪花在风中旋转，像一场无声的送别。

而林晚晚的背影，在雪幕中渐行渐远。

直到消失在山谷深处。

像一个赴死的战士。

像一个回家的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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