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二十分，隅田川下游废弃仓库。

林晚晚靠在一堆旧轮胎上，右肩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冻成暗红冰碴。她盯着仓库漏风的铁门，手里握着只剩最后一发子弹的手枪。

距离和周凛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危险预警技能像坏掉的警报器，在脑内持续发出低鸣。不是针对眼前的威胁，而是系统本身——神经脉冲冲击的后遗症开始显现，视野边缘时不时闪过雪花噪点。

她咬开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混着冰水咽下。东京的雪夜冷得刺骨，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发疼。

门外传来积雪被踩踏的细微声响。

不是周凛的脚步——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林晚晚瞬间翻身滚到轮胎堆后，枪口对准门口。铁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侧身闪入。

月光从破屋顶漏下，照亮来人的脸。

是周凛。

但他状态不对。黑色夹克左肩撕裂，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脸上有新鲜擦伤，左手握着枪，右手垂在身侧不自然地弯曲着。

“你受伤了。”林晚晚从暗处走出。

周凛看见她，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遇到山崎的清扫队。六个人，处理掉了四个，剩下两个……”他咳嗽一声，嘴角渗出血丝，“甩掉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防水袋扔给她：“你的新身份。林薇不能用了，山崎已经知道这个化名。”

林晚晚打开袋子——新的护照、驾照、学生证，名字是“林雨”，东京艺术大学交换生。照片上的她刘海遮住额头，戴着黑框眼镜。

“怎么搞的？”她看向他扭曲的右手。

“脱臼，已经接回去了。”周凛靠着轮胎坐下，从背包里掏出医疗包，“过来，你伤口需要重新处理。”

林晚晚坐到他身边。周凛剪开她肩头被血浸透的纱布，动作专业迅速。消毒药水淋上去时，她没皱眉。

“实验室的事我听说了。”周凛低声说，“山崎在黑白两道都发了悬赏令，五千万日元，要你的活体。”

“只要活的？”

“他要你的系统数据。”周凛缠上新绷带，“你父亲当年篡改的核心代码，是‘普罗米修斯计划’最大的漏洞。山崎想修复它。”

他打好结，抬头看着她：“但我们也有突破。国际刑警组织东京办事处有我们的内应，他拿到了山崎株式会社下季度的资金流向。其中一笔三亿日元的汇款，指向瑞士一家私人银行账户——账户持有人是你父亲当年的助手，李某。”

林晚晚瞳孔一缩：“他还活着？”

“至少账户还在活动。”周凛调出手机上的加密文件，“李某某七年前在实验室爆炸中‘死亡’，但现在看来，他可能带着一部分核心数据逃走了。山崎一直在找他。”

“地址呢？”

“这就是问题。”周凛关掉手机，“账户最后一次活动地点在轻井泽，一座山间别墅。但那是三天前的记录。”

他顿了顿：“而且山崎也知道这个线索。他的手下比我们先到那里。”

林晚晚站起来：“那就抢在他们前面。”

“你现在状态不行。”周凛按住她，“系统超载的后遗症至少需要三天恢复。强行行动，你可能会永久性神经损伤。”

“那就三天。”林晚晚盯着他，“但这三天，我们不能躲。”

周凛皱眉：“你想干什么？”

“山崎在找我，对吧？”她嘴角勾起冷笑，“那就让他找到——在他以为必胜的时候。”

凌晨一点，新宿歌舞伎町。

霓虹灯在雪夜中晕开迷离的光。林晚晚穿着廉价的亮片短裙，化着浓妆，混在醉酒的人群里。她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笑得夸张。

男人是周凛安排的线人，表面是酒吧老板，实际为多个情报机构工作。

“二楼第三个包厢，山崎的会计在那里招待客户。”线人低声说，“每次谈完大生意，他都会来这儿放松。身边四个保镖，但进包厢时只会带两个。”

林晚晚点头，将微型录音器别在裙摆内侧。

两人走进喧闹的酒吧。空气里混杂着烟酒和香水味，舞台上钢管舞女郎正在旋转。林晚晚穿过人群，视线扫过二楼。

第三个包厢的门关着，门外站着两个黑衣保镖。

她走向洗手间，在镜子前补妆。确认无人后，推开窗户——外面是防火梯。

雪还在下。

她爬上三楼，从通风管道钻进二楼天花板夹层。下面是包厢，能清楚听见对话。

“……这次的‘货’质量不行啊。”一个沙哑的男声，“上次那批还有两个能用的，这次全是废品。”

“实验体损耗率本来就高。”另一个声音更年轻，“但老板说了，下个月会有一批‘优质品’到货，是从东欧新运来的。”

“东欧？成本又涨了吧？”

“所以这次要价也得涨。三亿只是定金，尾款要五亿。”

林晚晚调整录音器角度。她轻轻挪动身体，想看清说话人的脸，却碰掉了天花板一块松动的石膏板！

“啪嗒。”

声音不大，但在音乐间隙里格外清晰。

包厢里瞬间安静。

“谁在上面？！”沙哑男声厉喝。

林晚晚毫不犹豫，转身就往管道另一头爬！身后传来踹门声和保镖的呼喝。她爬出通风口，跳到三楼走廊，迎面撞上一个服务生！

餐盘打翻在地，寿司和清酒洒了一地。

“对不起！”服务生惊慌失措。

林晚晚没停，冲向消防通道。身后脚步声已经追来。她下到二楼，推开一扇门——是厨房。

厨师们正在忙碌，看见她都愣住了。

“继续工作！”她用日语喝道，快速穿过厨房，从后门冲进小巷。

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她跑进主街，拦下一辆正好经过的出租车：“去浅草寺，快！”

车子驶离时，她回头看见三个保镖冲出小巷，四处张望。

凌晨两点半，浅草寺后街的深夜咖啡馆。

林晚晚坐在角落位置，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妆已经卸掉。她打开手机，播放录音。

“……下个月会有一批‘优质品’到货，是从东欧新运来的……”

周凛坐在对面，脸色凝重：“人口贩卖。山崎在用‘P计划’的名义做国际人口走私。”

“不止。”林晚晚调大音量，“听这里——‘实验体损耗率’。他们在用活人做实验，然后把‘不合格’的当货物卖掉。”

她关掉录音：“那个会计现在在哪？”

“已经离开了。”周凛说，“但我的人跟着他，拍到了这个。”

他调出一张照片——会计走进一栋写字楼，门口招牌写着“山崎医疗研究中心”。

“表面是医疗研究，实际是实验室的中转站。”周凛放大照片，“‘优质品’会先送到这里‘预处理’，然后才运去地下实验室。”

林晚晚盯着照片：“我们能进去吗？”

“明天下午三点，有一批医疗器械要送达。”周凛调出日程表，“送货卡车会从后门进入地下车库。那是唯一的机会。”

“那就明天下午。”

周凛看着她：“你确定？你的系统还在恢复期。”

“那就用最原始的方法。”林晚晚握紧拳头，“没有系统之前，我不也活下来了吗？”

窗外，雪渐渐小了。

东京的夜空露出稀疏的星光。

“周凛。”她突然说，“如果我父亲还活着，他会赞成我们这么做吗？”

周凛沉默片刻。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但我知道，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会挡在你前面。”

他伸手，很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背——只是一个克制的触碰，像战友间的确认。

“这次换我走前面。”

林晚晚看着他，没说话。

但紧绷的肩膀，微微松了一些。

凌晨四点，仓库里。

两人轮流守夜。林晚晚值第一班，她坐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雪。

系统光幕还在闪烁，但已经稳定许多。神经损伤的警告依然存在，但疼痛在减轻。

她调出父亲留下的加密档案——这是系统里唯一无法被外力删除的部分。里面除了十七个联系人，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标注着“给晚晚的礼物”。

她试过所有密码，都没能打开。

“也许需要特定条件。”周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醒了，走到她身边坐下。

“什么条件？”

“可能是地点，也可能是时间。”周凛说，“你父亲做事谨慎，不会把关键信息随便存放。”

林晚晚关掉光幕：“那就先解决眼前的事。医疗中心，然后轻井泽。”

“轻井泽别墅有山崎的人。”周凛提醒，“我们至少要解决掉六到八个守卫。”

“那就解决。”

她说得平静，像在谈论天气。

周凛看着她侧脸，月光在上面勾勒出坚毅的线条。三个月的逃亡，把她身上最后一丝犹豫也磨掉了。

“晚晚。”他低声说。

“嗯？”

“等这一切结束……”他停顿了一下，“你想过以后吗？”

林晚晚沉默很久。

“没想过。”她诚实地说，“我不敢想。”

她转头看他，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刀：“但如果有以后，我希望是你站在我身边。”

周凛喉结滚动。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她的。很稳的力道，像承诺。

仓库外，东京的雪终于停了。

天快亮了。

而天亮之后，是一场必须赢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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