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71:02:11

柏林节点熔毁的余温尚未散尽，周凛小组已如利箭离弦，射向下一目标——伦敦。

机舱内，只有引擎的轰鸣与平板上数据流刷新的轻微嗡响。周凛闭目靠在舱壁上，止痛剂的药效正在退潮，肋骨处的钝痛像根烧红的铁钎，随着每一次呼吸搅动。他没理会，全部的意志力都用在脑海中复盘：柏林节点的结构、守卫的反应模式、防御系统的触发延迟……任何一点细节，都可能在下一次行动中决定生死。

“伦敦节点资料更新了。”陆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一块屏幕被推到他面前，“外观是金融城一栋普通甲级写字楼的底层数据中心。合法掩护完备，常规安保等级很高。但根据柏林获取的底层拓扑图，其核心机房位于地下五层，通过一条未登记的竖井与泰晤士河畔的旧排水系统相连。”

“备用逃生通道，也是潜入路径。”周凛立刻抓住关键。

“是的。但这条路径很可能布有非标准防御措施。柏林节点有0.5秒延迟，伦敦节点可能更短，或者完全不同。”陆沉调出另一份档案，“守卫公司隶属于一个与‘普罗米修斯’有多次合作的私营军事承包商。人员精干，装备可能是军用级，且不排除植入式战斗辅助设备。”

“也就是说，‘净化协议’对他们的影响可能更小，甚至无效。”顾言插话，手里正快速检查着声波发射器的能量电池。

“正确。”陆沉点头，“这是硬仗。我们必须在伦敦警方被大规模昏迷事件完全吸引注意力，并加强全市封锁之前完成切入、摧毁和撤离。窗口期极短。”

周凛睁开眼，目光清冽如冰水。“计划不变，但战术升级。顾言，你不再是干扰，而是首要突破手。陆沉，我需要你实时监控城市警用频道和节点内部可能的数据波动，提前预警。我负责清除路径障碍和最终执行。”

他看向地图上那条沿着泰晤士河蜿蜒的古老排水线。“我们从水下走，利用旧管网。他们防备天空和地面，地下河的入口或许有疏忽。”

三小时后，伦敦，夜雨。

泰晤士河面被雨点击打出无数涟漪，掩盖了三个悄无声息滑入水中的黑影。轻型潜水服提供着有限的温度和氧气，水下推进器带着他们沿河床潜行，最终汇入一个半淹没的砖石拱洞。古老的维多利亚时代排水系统内部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淤泥和铁锈的味道。

按照地图指引，他们在错综复杂的管廊中前行了约二十分钟，终于抵达一个被封死的铁栅栏前。栅栏后是现代化的混凝土墙壁，中央嵌着一扇厚重的防水门。门禁是生物识别与动态密码复合型。

“没有物理锁孔，无法短接。”顾言低声道。

周凛游近，从防水包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扁平设备，吸附在门禁面板旁略显粗糙的混凝土接缝处。设备亮起微弱的蓝光，伸出的几根探针如同神经末梢，轻轻搭在墙体内埋设的数据线路上。

“这是……”

“非接触式感应耦合器。”周凛回答，“不破解密码，而是捕捉门禁系统验证合法权限时产生的特定电流脉冲模式，然后模拟它。需要一点时间。”

等待中，只有水流的细微声响和设备蓝光规律的闪烁。陆沉在后方，通过防水腕表监控着外部动静。

一分钟后，耦合器蓝光转为稳定的绿色。防水门内部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随后缓缓向内滑开，露出后面干燥的、布满管道的维护通道。

“走。”

三人迅速进入，关闭身后的防水门，脱下潜水装备。通道内灯火通明，通风系统运作良好。根据结构图，他们此刻位于节点地下三层与四层之间的设备夹层。

“守卫巡逻频率，每层两人，交叉巡视，间隔两分钟。”陆沉看着侵入内部监控后获取的实时画面，“地下五层入口有固定岗哨，两人。所有守卫……体征显示正常，未受‘净化协议’影响。”

“果然。”周凛检查着武器，“他们要么有独立的生命维持或神经屏蔽装置，要么……根本就不是纯粹的自然人。”

行动开始。

他们如同三道阴影，在管道与设备的掩护下向下层移动。顾言的声波发射器调整为定向致晕模式，在狭窄通道内效果极佳。遇到的第一组巡逻守卫，在转角处毫无防备地被无形声波击中，瞬间丧失意识瘫软。周凛和顾言迅速上前，将人拖入隐蔽处，解除武装。

一路有惊无险，直到地下四层通往五层的最后一道安全门前。

门内就是核心机房和守卫岗哨。门禁同样是高级别。

“强攻。”周凛做出决定，“顾言，门开的瞬间，对岗哨区域最大功率覆盖。陆沉，准备数据接口，门开三秒内我要拿到核心控制台的物理位置。”

“明白。”

周凛将一枚微型塑性炸药贴在门锁结合处，设定瞬时引爆。

“三、二、一——”

沉闷的爆炸声被厚重的门体吸收了大半，但门锁结构应声崩坏。顾言几乎在门被踹开的同一时间，将发射器对准门内，按下按钮！

“嗡——！”

肉眼可见的空气波纹荡开。门内两名全副武装的守卫如遭重击，尽管他们戴着防护耳罩，但全身神经仍被高频振荡席卷，动作瞬间僵直，脸上露出痛苦神色。周凛闪身而入，枪口连点，子弹精准命中两人颈部非致命但能导致瞬时昏迷的神经丛节点。

两人倒地。

陆沉紧随其后，将数据线插入门旁一个内部维护接口，双手在平板上飞快操作。三秒，他报出坐标：“正前方主通道尽头，右侧第三间，独立防护门，需要双重密钥。”

三人冲向目标。沿途，机房里一些穿着技术员服装的人惊愕地看着他们，但并未阻拦——这些是普通雇员，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独立防护门前，周凛再次使用耦合器。但这一次，进程受阻。

“检测到非法入侵，启动最终防御协议。机房将在三十秒后注入高压惰性气体。”冰冷的电子女声响起。

“他们在系统里预设了陷阱，自毁指令被修改了。”陆沉额头见汗，手指更快，“我在尝试剥离陷阱协议，但需要时间……二十五秒！”

周凛眼神一冷，不再等待。他退后两步，从背包侧袋取出另一枚炸弹——圆柱形，顶部有钻头。“物理突破。顾言，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自动防御武器。”

他将炸弹吸附在防护门锁位置，启动。钻头高速旋转，刺入合金门体，发出刺耳尖鸣。五秒后，钻头收回，炸弹本体红光闪烁。

“隐蔽！”

小型聚能爆破。火光和巨响在密闭空间内格外震撼，防护门被炸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洞口，浓烟涌出。

周凛率先冲入，里面是一个相对较小的空间，中央控制台屏幕正闪烁着最后的倒计时：15秒。

他没有去找密钥接口，而是直接扑到控制台背后，暴力扯开维护盖板，露出里面错综复杂的线缆和核心处理器模块。他从腿袋中拔出多功能军刀，弹出绝缘钳口，看准几条最粗的能源和数据总线，毫不犹豫地剪断！

火花迸射！控制台屏幕瞬间黑屏，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外部机房传来的通风系统增压声也停了下来。

“搞定。”周凛喘息着，肋下疼痛因为剧烈动作而加剧。他取出伦敦节点的“钥匙”，插入控制台仅存的、未被破坏的物理备份接口，手动输入了陆沉提供的擦除代码。

屏幕短暂亮起，显示一行字：“最终销毁指令已确认。数据擦除中……”

“撤！”周凛拔出钥匙。

三人按原路狂奔返回。当他们重新潜入泰晤士河冰冷的河水中时，透过水面，能看到河岸上方被红蓝警灯照亮的天际线，以及远处那栋写字楼底部隐约传来的骚动。

伦敦节点，摧毁。

倒计时：69:48:55

他们向下一个目标——维也纳，驶去。而周凛知道，肋下的伤，必须尽快处理，否则会成为接下来的累赘。但在找到安全点之前，他只能忍耐。

雨，还在下。

第三十章  冰原初啼

倒计时：70:15:33  （林晚晚视角）

格陵兰的夜，是永恒的。即使在所谓的“白昼”，铅灰色的天光也压得很低，与无边无际的冰原融为一体，分不清界限。风是这里的主宰，永无休止地呼啸，卷起地面的雪粒，抽打在脸上如同细碎的刀片。

小型运输机残骸旁，林晚晚和山崎绫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勉强搭起一个临时的防风掩体。引擎余温早已散尽，严寒正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

“体温在下降，必须活动，保持核心温度。”林晚晚检查着两人携带的装备。食物和水还算充足，但保温装备在迫降中有所损坏。最麻烦的是通讯，飞机上的主电台损毁，便携式卫星电话在极地磁场干扰下信号极不稳定，尝试了几次都未能与陆沉的网络建立可靠连接。

山崎绫裹紧了保温毯，脸色冻得发青，但眼神还算镇定。她研究着从飞机残骸导航系统中提取的离线地图。“最近的、可能有基础补给和通讯设备的地点，是东北方向约一百二十公里处的一个废弃气象观测站。但以我们现在的步行速度，和这个天气……”她没说完，但意思明确：艰难且危险。

“不能等。周凛他们每摧毁一个节点，都可能引发未知变化。我们必须尽快建立联系，获取全局信息。”林晚晚站起身，开始整理行装，“走。趁着风暴间隙。”

她们将必要物资分装，舍弃了所有非必需品。林晚晚用破布条将仪器箱把手缠紧，山崎绫则找到一根断裂的金属杆当作探路杖。两人用绳索相连，一头扎进茫茫风雪。

行走是炼狱。每一步都深深陷入及膝的松雪，拔腿需要耗费巨大体力。狂风从各个角度撕扯着她们，试图将人吹倒或卷走。能见度时而不足十米，只能依靠山崎绫手中的便携式地磁仪和罗盘艰难定位方向。

走了大约四小时后，林晚晚突然停下，举手示意。她的系统虽然功能不全，但基础的环境感应模块仍在工作。此刻，它正发出微弱的、持续的警报。

“有东西在靠近。不是风声。”她低声道，示意山崎绫趴下。

两人伏在雪坡后，屏息凝神。过了片刻，风雪声中，果然传来另一种声音——一种低沉的、机械摩擦的嗡鸣，还夹杂着类似金属踩雪的“咔嚓”声。

透过翻卷的雪幕，几个轮廓逐渐显现。那是三台……机器？它们有着类似犬科动物的四足底盘，但体型更大，关节结构复杂，覆盖着哑光黑色的金属外壳。头部是扁平的传感器阵列，不断闪烁着红光，左右扫描。它们正以松散的队形，在她们预定前进的路径侧方约两百米处巡弋。

“自动巡逻机。”山崎绫压低声音，“看型号和涂装……不是丹麦或格陵兰官方的。没有标识。”

“是‘普罗米修斯’的。”林晚晚肯定地说，“他们在保护节点外围，或者……在搜索什么。”她想起飞机迫降前，最后收到的关于格陵兰节点“守墓人”AI的信息。这些机器，可能是节点的“眼睛”和“爪子”。

巡逻机的扫描很有规律，但覆盖范围很广。她们所处的雪坡并非绝对安全。

“绕不开，会被发现。”林晚晚观察着地形，迅速做出判断，“打掉领头那台的传感器，制造混乱，然后我们从左侧那个冰裂隙穿过去，那边可以避开它们的常规巡弋路线。”

“怎么打？我们没有重武器。”山崎绫问。

林晚晚从背包里拿出那把改装过的小型信号枪，又取出一枚特殊弹头——不是求救信号弹，而是周凛给她的高热***。“这个，近距离糊在它的‘脸’上，够它受的。”

她将计划快速说了一遍。山崎绫负责用最后的强光手电，在关键时刻干扰其他两台机器的传感器。林晚晚则需要冒险靠近到五十米内，确保命中。

行动开始。两人借着风声和地形的掩护，缓慢向侧翼移动，试图接近巡逻路线的中段。寒冷和紧张让肌肉僵硬，但精神必须高度集中。

终于，三台巡逻机再次进入预伏位置。领头的一台正好转向，将相对脆弱的侧面传感器暴露了片刻。

“就是现在！”林晚晚低喝，猛地从雪堆后跃出，举枪、瞄准、击发！动作一气呵成，带着在横店摸爬滚打练就的狠劲和准头。

“咻——轰！”

***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砸在领头巡逻机的头部传感器阵列中央，瞬间爆开一团刺眼的白色烈焰！高温和强光让机器的传感器顿时过载，发出刺耳的故障鸣响，机身失控地原地打转。

山崎绫几乎同时打开强光手电，对准另外两台机器。突然的强光干扰了它们的视觉系统，动作出现了短暂的迟滞。

“跑！”

两人用尽全身力气，连滚爬爬地冲向预定的冰裂隙。身后传来巡逻机重新稳定后开火的“哒哒”声，子弹打在雪地和冰壁上，溅起一片片冰屑雪雾。但它们的程序似乎优先于救助受损队友和排查威胁来源，并未立刻死追。

冰裂隙内部狭窄曲折，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威胁。两人瘫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喘息，白汽在面前翻滚。

“它们……会呼叫支援吗？”山崎绫心有余悸。

“不确定。但这里不能久留。”林晚晚撑着站起，检查了一下装备，幸好都没受损，“继续走。观测站应该不远了。”

又跋涉了将近两小时，在体力和意志都快到达极限时，前方风雪中终于出现了一个低矮的、被积雪半掩的圆顶建筑轮廓。

格陵兰废弃气象观测站。

门被冻死了，林晚晚用枪托砸了好几下才砸开锁头。里面一片漆黑，充满灰尘和冰冻的气息。但幸运的是，备用发电机在山崎绫的紧急维修下，竟然勉强启动了。昏暗的灯光亮起，带来一丝虚幻的暖意。

更重要的是，观测站里有一台老式但完好的高频无线电，以及一套卫星信号接收器的雏形设备。

“我能试着修复和增强它。”山崎绫看着那些设备，眼中燃起希望，“给我点时间，也许能建立短时稳定通讯。”

林晚晚点头，她则开始检查观测站内可能遗留的补给和资料。在一个上锁的铁柜里，她发现了一些几十年前的科研日志，以及……一张手绘的、标注着附近区域地下结构的简图。图中，有一个点被特别圈出，注解是“异常地热/金属反应，深度约280米，未勘探”。

那个点，与山崎龙一资料中格陵兰节点的大致方位，高度重合。

也就在这时，山崎绫发出一声轻呼：“有信号了！很弱，但……好像是陆律师的协调网络在广播加密通告！”

林晚晚立刻凑过去。杂音很大的频道里，断断续续传出信息：

“……全球节点……同步异动……能量读数异常升高……部分节点失去联系……警惕……‘摇篮’协议可能产生未预测副作用……所有小组……报告状态……”

副作用？林晚晚和山崎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安。她们想起了那些巡逻机，想起了父亲笔记中关于“守墓人”AI和意识备份的警告。

“联系他们，报告我们的位置和情况。”林晚晚说，“另外，把这张地图和‘异常反应’的标注也传过去。格陵兰节点……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活’。”

山崎绫开始尝试发送信息。而林晚晚走到观测站布满冰霜的舷窗前，望向外面无尽的风雪黑夜。系统在她体内安静地运行着，但那种微妙的、仿佛与远处什么庞然大物产生微弱共鸣的感觉，再次隐隐浮现。

倒计时在心底滴答作响。

68:01:19

她们暂时安全了，但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被冰原之下的存在，悄然唤醒。而她们发出的信号，是否能穿透风暴，抵达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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