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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跪地求饶


“仙师,寒舍简陋,只有些粗茶。”李文渊将苏炳请进堂屋,语气带着几分读书人的拘谨和窘迫。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旧书的味道,比王家那股子熏人的脂粉与铜臭味好闻多了。

“李先生客气了。”苏炳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那一排书架上,怀里的天机盘震动得愈发厉害,仿佛在催促。

“仙师也喜欢看书?”李文渊见他盯着书架,眼神一亮,找到了共同话题。

“略懂一二。”苏炳信步走到书架前,“先生藏书颇丰,想必都是心爱之物。”

“哈哈,都是些不值钱的旧书,聊以自娱罢了。”李文渊嘴上谦虚,脸上却难掩自得之色,这是一个文人最纯粹的骄傲。

苏炳的视线从一排排泛黄的线装书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书架最顶层的那个木盒上,盒子呈暗红色,样式古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先生,那个盒子是?”

李文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面露一丝疑惑:“哦,那个啊,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也不知是何物,更不知有何用处,便一直搁在那了。”

“可否取下,容我一观?”苏炳问道。

“当然可以。”李文渊搬来一张凳子,亲自将木盒取下,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递给苏炳。

木盒入手微沉,表面光滑,没有锁扣,苏炳尝试打开,盒盖却纹丝不动。

“仙师,这盒子有些古怪,打不开。”李清婉在旁边小声提醒道。

苏炳没有说话,只是将左手轻轻搭在盒盖上,他不动声色地催动体内灵力,顺着指尖渡入木盒之中。

下一刻,怀里的天机盘和木盒同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仿佛跨越千年的共振。

“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应声而开。

李文渊和李清婉都看呆了,这盒子在李家放了上百年,无人能打开,今日竟被苏炳随手就……

苏炳的目光却完全被盒内的东西吸引了。

只见红绒布上,静静地躺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铜片,与他刚从王家得到的那块形状互补,上面同样刻着繁复扭曲的符号,散发着古老苍茫的气息。

天机盘残片,第二块!

“这……这是……”李文渊瞠目结舌。

“此物与我有缘,”苏炳拿起铜片,入手温润,两块残片在怀中相互吸引,几乎要自行合一。

他转过身,看着一脸震惊的李家父女,神色郑重:“李先生,此物对我有大用,不知可否割爱?”

“仙师说笑了,”李文渊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此物放在我李家也是蒙尘,仙师既然能打开它,说明它本就是您的东西,尽管拿去!”

这读书人,倒是比那些乡绅富豪通透得多。

苏炳心中赞许,但他向来不喜占人便宜,便从怀里摸出一袋金子,放在桌上。

“这……”李文渊脸色一变,“仙师,这万万不可!草民岂能要您的钱财!”

“这不是给你的钱,”苏炳看着他,“这是给清婉姑娘的嫁妆,我拿了你家祖传之物,总得留下点什么。”

他又拿出一张黄纸符箓,递了过去:“另外,这是我亲手画的平安符,贴于门上,可保家宅安宁,宵小不侵。”

这符箓上蕴含着他的一丝灵力,别说寻常蟊贼,就是之前的食人妖物来了,也休想踏入此院半步。

金子是俗物,但这道符,对凡人而言,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李文渊还想推辞,却被苏炳一个眼神制止了。

“收下吧。”苏炳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还有事,就此告辞。”

说完,他将两块铜片收入怀中,转身便走,不给对方任何拒绝的机会。

“爹……”李清婉看着桌上的金子和符箓,又看了看苏炳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李文渊长叹一声,拿起那张符箓,只觉一股暖流从指尖传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些许寒意,他心头大震,连忙朝着门口深深一揖:“恭送仙师!”

苏炳走出小巷,心情颇为舒畅。

两块残片到手,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他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地方将它们融合,看看这天机盘究竟还有何玄妙。

然而,他刚走到巷口,脚步便停了下来。

只见巷子外,王天佑和王玉娇正带着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家丁,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王玉娇双手叉腰,脸上满是怨毒和得意,一改之前的娇滴滴,活像个街头骂街的泼妇。

“苏炳!你这个骗子!总算让我逮到你了!”

苏炳眉头微皱,神色平静:“有事?”

“有事?”王玉娇尖声叫道,“你从我家拿了东西就跑,转头就来找这个小贱人,你说有没有事?”

她身旁的王天佑脸色阴沉,上前一步,冷冷道:“苏仙师,我敬你是仙师,才让你进我王家。可你拿走的东西,是我王家祖传的宝物,还请你立刻归还。”

苏炳闻言,差点气笑了。

“王公子记性不太好?”他语气淡漠,“你不是说,那香炉是你爹从古墓里淘来的吗?什么时候又成了你家的祖传宝物了?你王家祖上是摸金校尉出身?”

“你!”王天佑被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

周围已经有看热闹的百姓围了过来,对着王家兄妹指指点点。

“噗,摸金校尉,笑死我了。”“王家仗势欺人惯了,这下碰到硬茬子了。”“就是,仙师那是看得起他,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听着周围的议论,王天佑脸上挂不住了,恼羞成怒地低吼道:“少废话!今天你要么把东西还回来,要么就别想离开这里!”

“哥!跟他废什么话!”王玉娇已经失去了耐心,“给我打!打断他的腿!我看他还怎么狂!”

七八个家丁发一声喊,挥舞着棍棒就朝苏炳围了上来,这些家丁平日里在县城作威作福惯了,下手又黑又狠。

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惊呼,李清婉听到动静跑出巷口,看到这一幕,吓得小脸煞白。

苏炳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他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那群冲上来的家丁一眼。

没有惊天的气势,没有骇人的杀气。

但就在他目光扫过的一瞬间,一股无形而沉重的压力骤然降临!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家丁,只觉得仿佛有一座大山猛地压在了自己身上,胸口一闷,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们高高举起的棍棒再也无法落下分毫,双腿一软,“噗通噗通”跪倒了一片。

后面的家丁不明所以,还想往前冲,却被前面跪倒的人绊倒,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嚎遍地。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苏炳甚至连衣角都没有乱一下。

全场死寂。

王天佑和王玉娇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骇和恐惧,这是什么手段?

“就这点本事,也敢拦我的路?”苏炳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王家兄妹的心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王天佑声音颤抖,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的,可能是一个远超想象的存在。

“我是谁不重要。”苏炳向前踏出一步,王天佑和王玉娇竟被吓得连连后退。

“重要的是,你们惹错人了。”苏炳的眼神冷了下来,“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如果再有下次……”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寒意,让王天佑如坠冰窟。

王天佑咬着牙,他知道今天面子和里子都丢尽了,但他不甘心!他是县城第一大少,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他猛地抬起头,色厉内荏地吼道:“你别得意!我告诉你,我王家不是你能惹得起的!青云宗的仙长明日就到我王家做客!你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死定了!”

青云宗?苏炳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着怀念、嘲讽和冰冷杀意的复杂神情。

他看着状若疯狂的王天佑,轻轻吐出几个字:“青云宗……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巷口寂静,风似乎都停了。

那句“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像一片羽毛,轻轻飘落,却在王天佑和王玉娇的心里,砸出了万丈深渊。

这反应不对!

正常的散修听到“青云宗”三个字,不该是惊惧、恐慌,乃至立刻跪地求饶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是这种表情?

那种玩味,那种仿佛在听一个陈年笑话,这不禁让王天佑浑身发冷。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青云宗乃是方圆千里唯一的仙门,宗内仙长神通广大,岂是你这种野路子散修能想象的?”

“哦?”苏炳的嘴角微微勾起,那抹笑意不达眼底,冰冷而锋利,“那你倒是说说,明日到你王家的,是哪位仙长?”

王天佑一愣,随即挺起胸膛,傲然道:“来的仙长名讳,岂是我等凡人能随意打听的?我只知,仙长一根手指,就能将你碾成飞灰!”

“是吗?”苏炳向前一步。

王天佑和王玉娇就像受惊的兔子,又“噔噔噔”退后了好几步,直接撞在了身后的家丁身上。

这个动作,比任何话语都更具羞辱性。

围观的百姓中,已经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窃笑声。

“连来的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拿出来吓唬人。”苏炳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王公子,你这靠山,找得不太牢靠啊。”

他顿了顿,目光穿过惊恐的王天佑,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让我猜猜。”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来的人,是不是叫张俭?”

王天佑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全退了,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白日见了鬼!

他爹昨晚设宴款待的那位仙长信使,醉酒后无意中透露,明日要亲自光临王家的那位青云宗仙长,就叫张俭!

此事只有他和爹知道,连王玉娇都不清楚!他怎么会知道?!

“看你的表情,我猜对了。”苏炳脸上的玩味更浓了,“外门弟子,张俭。炼气三层,卡了十年了吧?因为一直无法突破,被派到外事堂,专门负责为宗门在世俗敛财。我说的,对不对?”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王天佑的心脏上。

他引以为傲、当做最后底牌的“青云宗仙长”,在苏炳口中,竟被剖析得如此清晰,如此……不堪。

什么神通广大,什么一指碾成飞灰,原来只是一个卡了十年无法晋升的底层弟子!

周围的百姓虽然听不懂什么“炼气三层”、“外事堂”,但他们看得懂王天佑那张惨白如纸的脸。

所有人都明白了,王大少爷吹的牛,被这位苏仙师当场戳爆了。

“你……你……”王天佑指着苏炳,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恐惧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不是散修!这个念头如疯草般在王天佑脑中滋长。

一个散修,绝不可能对青云宗的内部情况了如指掌,更不可能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去评价一名仙门弟子!

“哥,他……他到底是谁啊……”王玉娇也吓坏了,她拽着王天佑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哭腔,之前那股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

苏炳没有再理会他们,他转身准备离开。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那块被王家视为“祖传宝物”的香炉一眼,仿佛那东西,连同王家的威胁,都只是路边的尘土。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羞辱都更让王天佑感到绝望。

他完了,王家,惹上了一个完全惹不起的存在!

“仙……仙师留步!”王天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却又在距离苏炳三步远的地方猛地刹住,不敢靠近。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一次,不是被气势所压,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仙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胆包天!求仙师饶我一命!饶王家一命!”他一边说,一边疯狂地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王玉娇也吓傻了,跟着跪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仙师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前一刻还耀武扬威的王家兄妹,此刻如同两条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

巷口的百姓们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议论。

“天呐,王大少跪了!”“活该!让他们平时那么嚣张!”“这位苏仙师到底是什么来头?连青云宗的人都不怕?”

站在巷子里的李清婉,捂着嘴,美眸中异彩连连。她看着那个清冷的背影,只觉得他仿佛不是凡间之人,而是来自九天之上的神祇,言出法随,一语便可定人生死。

苏炳脚步未停,对于这种人,他连多说一个字的兴趣都没有,走出几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

王天佑心中一松,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猛地抬头,眼中带着一丝乞求的希冀。

苏炳侧过头,眼神淡漠地看着他。

“回去告诉张俭。”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就说,洗剑池的故人,回来收债了。”

洗剑池?那是什么地方?

王天佑一脸茫然,但他不敢问,只能将这五个字死死记在心里,如同烙印。

说完,苏炳不再停留,身影一转,消失在街角。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不见,那股压在众人心头的无形威压才缓缓散去。

王天佑瘫软在地,浑身衣衫已被冷汗湿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苏炳没有回张老爷家,他径直走向城外,来到一条僻静的河边。

确认四周无人后,他从怀中取出那两块温润的铜片和破碎的天机盘。

一块来自王家盗取的古墓,一块来自李家祖传。

当两块铜片靠近时,它们表面的符文同时亮起微光,一股无形的吸力将它们紧紧吸附在一起。

“咔。”

一声轻响,两块残片完美地拼合在天机盘上,盘中央原本断裂的纹路连接起来,形成了一幅更加复杂玄奥的图案。

苏炳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嗡——

天机盘猛地一震,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盘面上的符文开始飞速流转,仿佛活了过来。

下一刻,一道柔和的光芒从盘面射出,在苏炳面前的空气中,投射出一副三维的、由无数光点组成的星图。

星图浩瀚,繁星点点,而在星图的某个角落,有三个光点格外明亮。

其中一个光点,呈现出暗淡的灰色,代表着他手中的天机盘。

另外两个光点,一个散发着青蒙蒙的光,另一个则闪烁着赤金色的光芒,遥遥指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残片(叁)方位:大炎王朝,京城,皇宫内库。】

【残片(肆)方位:十万大山,妖族圣地,不死火山。】

两行古朴的文字,在星图下方缓缓浮现。

京城皇宫?妖族圣地?

苏炳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一个在人间王朝的心脏,一个在人族禁足的绝地。这难度,可比在一个小小县城里找东西,要高出千百倍。

他正思索着,忽然,那代表着“京城皇宫”的青色光点旁,又浮现出一行小字。

【伴生之物:七窍玲珑心。】

【状态:濒死。】

苏炳瞳孔猛地一缩,七窍玲珑心?!

那是传说中,最顶级的修道圣体之一!天生亲近大道,修炼一日千里。

但这种体质,也是最恶毒的诅咒,若无匹配功法引导,活不过二十岁。

更重要的是,拥有这种体质的人,是炼制“还阳金丹”最完美的主药!

“青云宗……”苏炳看着那行字,眼神中的寒意几乎要将周围的河水冻结。

他瞬间明白了,青云宗费尽心机寻找天机盘,不是为了推演天机,而是为了利用天机盘,寻找这些天生圣体,用以炼丹!

好一个名门正派!

苏炳缓缓收起天机盘,光芒散去,他望向京城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千里山河。

本来,他还想先蛰伏一段时间,恢复修为,但现在看来,等不了了。

无论是为了剩下的天机盘残片,还是为了那个素未谋面,却即将被当做药材的“七窍玲珑心”拥有者。

这一趟京城,他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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