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亦落的应对
清冷的月光如同银色的薄纱,透过窗棂那细密的缝隙,在亦落床前的地面上投下几道惨白的细线。
那细线像是夜的幽灵,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地游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冷与孤寂。
夜已深,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万籁俱寂,静得只能听到隔壁屋里嫂子偶尔翻身时床铺发出的轻微嘎吱声。
以及侄子栓子那细微而均匀的鼾声,如同夜的低语,在寂静中若有若无地飘荡。
亦落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睁着一双清澈却又透着忧虑的眼睛,毫无睡意。
她的目光呆呆地望着那惨白的月光,思绪却早已飘到了白日里的种种场景。
白日里,嫂子那热切到几乎灼人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烙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目光里充满了贪婪和期望,仿佛亦落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宝藏,只要靠近她,就能得到无尽的财富和好处。
她清晰地认识到,嫂子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关照,背后是那四十五文钱堆砌起来的、巨大的期望。
那期望沉甸甸的,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心里明镜似的,自己身上的秘密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木簪好转”与自己之前,暗中引导兄长找到那处柴火茂密的地方一样,都源于自己身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能力。
这能力就像一把双刃剑,虽然带来了短暂的宽裕,让家里有了一些改善的迹象,却也引来了更麻烦的注视。
“怀璧其罪……”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她的心里,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虽年幼,却也懂得这个朴素的道理。
在这个贫穷而又充满算计的家庭里,自己的能力一旦被发现,就可能成为众人争夺的对象,给自己和家人带来无尽的灾祸。
“嫂子现在对我好,给我夹菜,帮我干活,都是因为觉得我能带来好处,像个能寻宝的……物件。”
一想到这个词,她心里就一阵发涩,仿佛吞下了一颗苦涩的果子。
她深知,这种好是虚假的、暂时的,一旦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这秘密不小心泄露出去。
引来了外人的觊觎甚至灾祸,那现在这点好,恐怕立刻就会烟消云散,甚至会给这个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家,带来灭顶之灾。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用力攥紧了薄薄的被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些力量,抵御那未知的危险。
“不能再有下一次了。”她在心里对自己严厉地说,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坚定。“至少,不能再这么明显。
不能再有任何引人注目的‘指点’,不能再有任何看似异常的‘发现’。”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家人,不能让这个秘密成为伤害他们的利刃。
一个清晰的策略在她心中成形:“我必须像个普通的孩子,普通到……让她,让所有人,都慢慢忘记这种猜测,忘记我可能有的那点‘不同’。
我要变得沉默,变得不起眼,直到她眼中的热切彻底冷却,重新变回以前那种或许带着烦躁、却至少不会带来危险的平常。”
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反复演练着自己的策略,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更加坚定。
明确了方向,亦落便开始将策略付诸行动。
面对嫂子锲而不舍、变换着花样的追问,她牢牢守住“三不政策”——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脸上永远配以最天真无辜的表情,那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恰到好处的茫然,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惜。
当柳秀兰不死心地再次追问柴火事件的细节,试图找出破绽时,亦落会歪着头,蹙着小小的眉头。
努力回想很久,那模样就像一个在记忆的迷宫里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然后她一脸抱歉地说:
“啊?嫂子,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我忘了当时具体怎么走的了,就记得树枝很多……”
那声音软糯而又无辜,像个记性不好的普通孩子,让柳秀兰满腹的疑问无处着力,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学会了巧妙地将“功劳”推出去。当柳秀兰话里话外暗示是她带来了好运时,亦落会眨着清澈的眼睛,认真地说:
“嫂子,可能是爹和哥哥平时干活踏实,积了德,所以运气才变好了吧?”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孩子特有的纯真。
或者,在提到柴火时,她会肯定地补充:“是哥哥眼神好,力气大,才能砍回那么多柴火呢。”
她把所有的偶然都归结为家人的德行和努力,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甚至,她开始尝试“反将一军”。有一次,在柳秀兰又一次试探着问起是否梦到过什么“指引”后,亦落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那小小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红。
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不安:“嫂子……是不是我上次乱说话,说娘的簪子好像好了点,才惹得你去镇上卖,还让你和娘之前为这事操心……是我给家里添麻烦了吗?”
她抬起眼,眼圈微微发红,那神情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柳秀兰一时间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反而要反过来安慰她:“没有的事,别瞎想,嫂子就是随便问问。”
然而,应对的策略可以演练,内心的压力却无法轻易消除。
亦落感到自己仿佛走在一条悬于万丈深渊之上的细细藤蔓上。藤蔓的一端,是她渴望改善家人生活、让母亲病愈、让家人吃饱穿暖的强烈愿望。
她多么希望自己的能力能为这个贫穷的家带来温暖和幸福,让母亲那苍白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让哥哥和嫂子不再为生活的艰辛而发愁。
另一端,则是保护自身秘密、避免未知灾祸的本能恐惧。
她深知,一旦秘密泄露,自己和家人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那些贪婪的目光和恶意的算计,就像黑暗中的猛兽,随时可能将他们吞噬。
她必须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不能偏袒任何一方。
每走一步,都要思考再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平衡,坠入那万丈深渊。
嫂子的每一次看似亲切的靠近,每一个看似随意的问题,都像在藤蔓上增加了一份无形的重量。
她必须时刻绷紧神经,揣摩对方话语背后的意图,准备好毫无破绽的回应。
这让她感到疲惫不堪,步履维艰,仿佛背负着一座沉重的大山,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她开始下意识地避免与嫂子单独相处。只要看到柳秀兰有空闲,似乎想找她说话,她就会立刻找些不起眼的活计来做。
她会拿起扫帚,默默地清扫着院子里的落叶;或者拿起针线,坐在角落里缝补着破旧的衣服。
或者干脆躲到白周氏的身边,借着陪伴母亲的名义,避开那些令人窒息的试探。
她紧紧地依偎在母亲身边,感受着母亲那微弱的体温,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一丝安全感。
在家中,她的话也明显变少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偶尔还会流露出属于孩子的好奇。
她不再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再对周围的事物充满好奇和探索的欲望。
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安静地做事,安静地吃饭,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透明的、不起眼的影子。
她就像一朵躲在角落里的小花,默默地绽放着自己的美丽,却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种持续的精神紧绷,甚至开始在她的身体上显现出来。她偶尔会感到心神不宁,做事情时容易走神。
有时候,她正在缝补衣服,针就会不小心扎到手指,鲜血立刻冒了出来,她却只是麻木地擦掉血迹,继续手中的活计。
夜里,她不再总是能安然入睡,有时会在梦中惊醒,梦里是嫂子那双灼热的、不断逼近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让她无处可逃。
或者是镇上那两个地痞不怀好意的窥视,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恶意,让她不寒而栗。
又或者是那枚木簪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光,那光像幽灵一样在房间里闪烁,让她惊恐万分。
醒来时,往往是一身冷汗,心口怦怦直跳,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
她躺在床上,瞪大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屋顶,久久无法入睡,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可怕的场景。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坚持下去。
黎明的微光再次透过窗缝时,亦落悄无声息地起身,拿起木盆,独自走到屋后的小溪边洗漱。冰凉的溪水拍在脸上,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片刻。
她用手捧起溪水,用力地搓洗着自己的脸,仿佛要把那疲惫和恐惧都洗掉。
水中倒映出她苍白的小脸,和那双因为缺乏睡眠而眼下带着淡青、却依旧清澈执拗的眼睛。
那眼睛里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倔强,仿佛在告诉世界,她不会轻易被打倒。
她知道,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她必须更小心,更谨慎,直到这刚刚燃起的、危险的期望之火,彻底熄灭,或者……找到一条真正安全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黎明的曙光,踏上了新一天的征程,心中充满了未知和挑战,但她依然坚定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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