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雁翎刀(第三世.下)
——渡河者、守河人、河本身
一、无渡·灯舟
腊月廿四,子时末。
临安城雪止,军器监废墟沉入地底,只余一道裂缝,宽不盈指,深不见底。
无咎鬓边别“第三盏半”灯,灯火不照尘世,只照忘川。
他俯身,裂缝便浮起一条河,河面无水,唯漂浮无数断刃,刃口向上,像逆生长的莲。
灯焰一倾,化作小舟,舟身乃并蒂莲残瓣,舟底是雁翎刀影。
无咎登舟,回身望向仍立雪中的二人——
阿颜赤足,玄衣染霜,各执一粒火种,却皆无言。
“渡河者,先弃火。”
无咎开口,声如铜铃内空壳。
阿颜抬手,将掌心的银白火种抛向裂缝。
火落水无声,化作一盏浮灯,灯罩内并蒂莲缺右瓣。
玄衣随之,将猩红火种掷出,灯罩内缺左瓣。
两灯相距一刃,缓缓靠拢,却始终无法贴合。
无咎以灯篙轻点,舟行刃上,发出极轻的——
“咚。”
二、第十次心跳
舟行三步,忘川忽窄,两岸雪色倒悬,像镜里镜外。
无咎低语:
“第九次心跳已过,第十次,在河心。”
话音落,舟底刀影碎裂,碎影浮起,凝成一粒透明心脏,心跳迟缓:
“咚——”
第十次。
心脏一分为二,各嵌一灯缺口。
灯罩遂圆,灯火却灭。
黑暗里,只剩雁翎刀真身,悬于河心,刀尖向下,滴血未落。
无咎伸手,握刀。
刀身轻震,震出一道裂缝,裂缝内浮出二人侧影——
雪发与玄衣,背向而立,中间隔一道刀光。
无咎以指为凿,在刀身血槽旁,刻下一行新字:
“花若见叶,必以血为舟;叶若见花,必以骨为篙。”
字成,刀身合,忘川合,裂缝合。
三、守河人
合拢瞬间,无咎鬓边灯灭。
他立于原地,却似被世界遗忘,雪落于肩,不化不积。
自此,他成为裂缝本身——
守河人,不得离半步;
河,亦不再流动。
凡经腊月廿四子夜者,皆闻地下刀鸣,鸣声只有一拍:
“咚。”
像心脏被永远按在第十次与第一次之间。
四、归鞘
阿颜与玄衣仍立雪上,掌心已空,却各留一道刀形灼痕。
灼痕内,嵌一粒极小种子,色透明,心跳隐约。
二人对视,眸中倒映对方缺影——
右眼银白,左眼猩红;
右瓣莲缺,左瓣莲缺。
他们同时抬手,以灼痕为刃,在虚空一划。
划处,裂开一道仅容一人的缝,缝内吹出忘川风,风带断刃声。
阿颜先转身,走入缝内,背影被风削成雪。
玄衣后转身,背影被风削成铁。
缝合,雪停,人间无迹。
五、雁翎刀·下终
十年后,嘉定元年,腊月廿四。
临安新军器监建成,匠人夜值,忽闻地底刀鸣,鸣声仍是一拍:
“咚。”
匠人掘地三尺,得古刀一柄,刀身无血,唯血槽内嵌一粒透明心脏,心跳极缓。
刀背旧字仍在:
“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
旁添新字,字迹如新凿:
“花若见叶,必以血为舟;叶若见花,必以骨为篙。”
匠人不敢私藏,献于朝廷。
刀入武库当夜,武库自内裂开,裂缝仅一指宽,深不见底。
守库人窥之,见裂缝浮一灯,灯罩并蒂莲完整,莲心却空。
灯火不照尘世,只照守库人瞳孔——
瞳孔里,雪发与玄衣隔河相望,同时伸手,同时无声开口:
“等我。”
灯灭,裂缝合。
自此,腊月廿四子夜,武库地底必传一声刀鸣:
“咚。”
像第十次心跳,又像第一次。
雁翎刀第三世,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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