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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偷偷准备的简陋礼物


那块深色木牌,带着泥土的微腥和岁月磨蚀后的粗粝质感,静静地躺在罗梓的掌心。上面稚拙的“晓晓  8岁”刻痕,在房间并不明亮的光线下,像一道无声的、却极具穿透力的咒语,将他钉在了原地,也让那个关于“空荡日程”的推测,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在他心中瞬间炸开,激起的不仅是惊涛骇浪,更是一种混杂着巨大酸涩、刺痛和某种近乎恐慌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他将木牌紧紧地、近乎是痉挛地攥在手心,粗糙的木刺嵌进皮肉,带来细微却清晰的痛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眼前一切并非幻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血液冲上头顶,带来阵阵眩晕,耳膜也嗡嗡作响。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以及那无声尖叫的混乱思绪在颅内冲撞的声音。

三天后。那片日程表上刺眼的空白。韩晓亲自下令的“无需打扰”。这块被遗弃在花园角落、承载着遥远童年印记的木牌。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几乎可以确定,却又因为其背后蕴含的、令人窒息的孤独意味而不敢、也不愿去完全确认的答案。

生日。她的生日。

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董事会中力排众议、永远冷静、理智、仿佛无懈可击的韩晓董事长,会选择在自己生日这一天,将自己彻底隔绝。没有任何庆祝,没有亲人陪伴,没有朋友祝福,甚至……可能没有任何人会记得,或者即使记得,也因为她那“无需打扰”的命令,而不敢、或不愿靠近。

她像一头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也习惯了以冰冷盔甲示人的、受伤的猛兽,在自己的“纪念日”里,选择彻底关闭巢穴,与整个世界,也与她所背负的一切,进行一场沉默的、无人知晓的、或许也是痛苦的独处。

这个画面,比任何直接目睹她的病痛和脆弱,都更加尖锐地刺痛了罗梓。因为病痛是暂时的,脆弱可以被药物和睡眠修复。但这种深入到骨髓里的、仿佛与生俱来、又或是被漫长岁月和无情现实雕刻而成的、近乎仪式性的、主动选择的“孤独”,却像一道深不见底的、冰冷的裂谷,横亘在她与“正常人”的温情世界之间,也横亘在他与她之间那道本就遥不可及的鸿沟之上,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绝望的距离感和……一种更加汹涌的、冰凉的、名为“心疼”的洪流。

他握着那块木牌,在房间里站了许久,直到双腿因为僵硬而传来阵阵麻木的刺痛。窗外的天色,已经从明亮的午后,逐渐转向了黄昏。金色的、带着暖意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最后几道明亮而短暂的光斑,随即迅速被更深沉的暮色所取代。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他粗重的、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脏沉重而杂乱的跳动声,在寂静中回响。

他该怎么做?他能做什么?

理智的警报在脑海中尖锐地嘶鸣:什么都不要做!这是她的私人领地,是她划定的绝对禁区!任何贸然的、试图“闯入”或“施舍”温暖的行为,对她而言,都可能是最严重的冒犯,是对她那道冰冷防线的、赤裸裸的挑衅和羞辱!她不需要!也绝不会接受!尤其不需要来自他这样一个身份尴尬、被掌控、甚至可能随时被抛弃的“工具”的、廉价的同情和僭越的“关怀”!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只会让她更加警惕,只会将他们之间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建立在冰冷契约和危险算计上的脆弱平衡,彻底打碎,甚至可能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心底那股汹涌的、冰凉的、因为那片“空荡日程”和这块“童年木牌”而被彻底点燃的“心疼”,却像一头被囚禁了太久、终于冲破牢笼的野兽,疯狂地撕咬着、冲撞着他理智的栅栏。它发出无声的、却异常清晰的咆哮: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在那冰冷、空荡、或许充满了沉重回忆的别墅里,独自度过那个对她而言可能意味着无尽孤独、甚至痛苦的日子?难道就因为害怕被拒绝、被厌恶、甚至被“处置”,就什么也不做,像这别墅里的其他人一样,顺从地、麻木地,遵守着那道“无需打扰”的命令,假装一切如常,假装那个日子、那个孤独的女人,根本不存在?

不。他做不到。

至少,他不能让自己成为那无数个“假装”和“顺从”的冷漠旁观者之一。即使他的“做点什么”,注定是笨拙的、简陋的、可笑的,甚至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但他必须做点什么。不为别的,只为对得起自己心中那翻腾不休的、真实的悸动,只为向他内心那个“看到了、知道了、就无法再假装视而不见”的自己,做一个交代。

可是,他能做什么?在这座被严密监控、他几乎一无所有、也几乎没有任何行动自由的别墅里?

他不能离开别墅,不能外出购买任何东西。他没有钱(即使有,也无法使用),没有人脉,也没有任何可以调动来“准备惊喜”的资源。他甚至不能大张旗鼓地向厨房索要食材,不能向李维或管家打听任何关于“生日”的信息,那会立刻引起警觉,将他的意图暴露在韩晓冰冷的审视之下。

他必须偷偷地。极其隐蔽地。用他所能找到的、最不起眼的、也最不会引人怀疑的方式和材料。

而且,礼物必须是“简陋”的。符合他目前的身份和处境——一个“身无长物”、“仰人鼻息”、“被限制自由”的、刚刚洗清嫌疑的“麻烦人物”。任何过于“正式”或“昂贵”的礼物,都会显得虚假、刻意,甚至像是某种别有用心的、拙劣的巴结或企图。

简陋,但必须……用心。要能传达出一点什么,哪怕只是极其微弱的、无声的、属于“人”的温度。

罗梓缓缓地松开紧握着木牌的手,将那块冰冷的、带着他体温的木牌,小心地放在房间书桌的一个角落。然后,他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的窗帘一角,望着窗外那迅速降临的、浓重的夜色。别墅的灯光,在夜色中一盏盏亮起,勾勒出它庞大而冰冷的轮廓。其中,二楼书房那扇窗户,依旧是最明亮、也最稳定的光源,像一个永不疲倦的、孤独的坐标。

他的目光,落在那片灯光上,心中那混乱而激烈的挣扎,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种近乎冰冷的、清晰的决断。

他开始在房间里,慢慢地、仔细地、搜寻。目光如同最挑剔的侦探,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每一寸空间,试图从中找到可以“利用”的东西。

他的个人物品少得可怜。几套李维准备的、中规中矩的换洗衣物,几本或许是为了让他“解闷”而准备的、但他从未翻开过的、晦涩难懂的经济学或管理学著作,一些基本的洗漱用品,那台被严格限制功能的平板,几支笔,一叠空白的稿纸……仅此而已。

稿纸?笔?

他的目光,在那叠洁白的、边缘裁切整齐的A4打印纸,和那几支普通的中性笔上,停留了片刻。一个极其微小、却也极其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亮起的、极其微弱的火星,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张空白的稿纸,又拿起一支黑色的中性笔。他试着在纸上画了一道线。线条流畅,颜色均匀。纸的质地很好,厚实,洁白,触感光滑。

或许……他可以画点什么?用最简单的线条和黑白,勾勒出一点什么?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荒谬和羞耻。他有什么艺术天分?从小到大,他连简笔画都画不好。他能画出什么?而且,送一张自己画的、可能极其拙劣的画,给韩晓?这算什么“礼物”?这简直是……自取其辱。

可是,他还有什么选择?这似乎是他唯一能够、在不惊动任何人、不借助任何外部资源的情况下,亲手“制作”出来的、唯一可能承载一点点“心意”的东西了。

他放下笔,颓然地坐进椅子里。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再次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像个可悲的小丑,在为一个注定不会为他敞开心扉、甚至可能因此更加鄙夷他的观众,精心排练着一场注定失败的、蹩脚的独角戏。

然而,当他再次抬起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书桌角落那块静静躺着的、深色木牌时,心中那股冰凉的、顽固的冲动,又再次抬起头来。

木牌……童年……“晓晓  8岁”……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洁白的稿纸上。一个更加具体,却也更加冒险的念头,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来。

他能不能……将这块木牌,和那张纸,结合起来?

不,不是真的结合。他不能把木牌送给她。那太明显了,等于是直接告诉她,他发现了她的秘密,闯入了她最私密的过去领域。那会彻底激怒她。

但是……他能不能,以这块木牌为“灵感”,画点什么?比如……将那棵老梅树,和树下可能发生过的、那个八岁小女孩刻下木牌的、模糊而遥远的场景,用自己的理解和想象,描绘出来?不需要多么精确,甚至不需要多么“像”,只是一种……基于发现的、无声的、跨越时间的“回应”和“看见”?

这个想法,让他心脏狂跳,手心再次沁出冷汗。这太越界了,太危险了。这不仅仅是“送礼物”,这几乎是在用一种极其隐晦、却也极其直接的方式,触碰她内心深处可能早已尘封、甚至刻意遗忘的角落。万一她看到,联想到那块被她遗弃的木牌,联想到他可能发现了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生了根,再也无法拔除。它带着一种近乎宿命般的、危险的诱惑力。仿佛在告诉他:如果你真的想“做点什么”,如果你真的想传达一点超越冰冷契约和恐惧的、哪怕最微弱的“温度”,那么,这就是唯一可能的、也最具“意义”的方式。因为它不是泛泛的祝福,不是廉价的同情,而是基于一个真实的、属于“她”的、被遗忘的碎片,所进行的、极其私密的、无声的对话。

挣扎,如同两股势均力敌的、冰冷的激流,在他胸中激烈冲撞。恐惧与冲动,理智与情感,自保的欲望与那无法抑制的、想要靠近、想要给予一点点温暖的渴望……反复撕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时间,在无声而激烈的内心斗争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书房那盏孤灯的光芒,透过窗帘缝隙,固执地投射·进来,像一道冰冷的、无声的催促。

最终,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混乱和拉扯中,那点“心疼”的火焰,以一种近乎悲壮的、自我毁灭般的姿态,压倒了所有理智的警告。

他决定了。他要画。就画那棵树,和树下那个模糊的、想象中的、童年的“晓晓”。不追求形似,不追求技巧,只画出他“感觉”到的、那个场景可能具有的、一点点宁静、一点点孤独、也或许……一点点被遗忘的、简单的快乐。然后,在画的旁边,或者背面,用最小的、几乎看不清的字,写下……写下什么呢?生日快乐?不,太刻意,也太普通。写“愿安好”?太矫情。写“谢谢”?更不合适。

他苦思冥想,最终,一个极其简单的词语,浮现在他脑海中。

【记得】

只有两个字。记得。记得什么?记得那个八岁的小女孩?记得那个被遗忘在花园角落的木牌?记得生命中或许曾有过的、简单的瞬间?还是……仅仅是一个无声的提醒:有人,记得这一天,记得“晓晓”这个名字背后,不只有“韩总”这个冰冷而沉重的身份?

这个词语,简单,模糊,却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可能性,也为他可能的“越界”,留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可以辩解的余地(如果他被发现,他或许可以说,是想提醒她“记得”照顾身体之类的)。

决定之后,行动反而变得简单了。他不再犹豫。他重新拿起笔,铺开那张洁白得有些刺眼的稿纸。他没有立刻下笔,而是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花园里那棵老梅树的姿态,想象着许多年前,阳光透过尚且繁茂的枝叶,洒在树下那个或许穿着简单衣裙、神情专注的小女孩身上的画面。

然后,他睁开眼睛,目光变得专注而平静。他握紧笔,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几秒钟后,他落下了第一笔。

线条是生涩的,犹豫的,甚至有些歪斜。他没有受过任何专业训练,全凭感觉和记忆中那棵树的模糊印象。他先勾勒出树干粗粝的轮廓,然后是向上伸展的、在想象中尚且带着绿叶的枝桠。接着,是树下一个小小的、蹲着的、背影模糊的人形。他没有画脸,没有画具体的服饰,只是用最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孩童的轮廓,低着头,仿佛在专注地看着、或者摆弄着手中的什么。

画得很慢,很吃力。他不断地修改,涂抹,重画。汗水从额角渗出,顺着他紧绷的侧脸滑落,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墨渍,他连忙用袖子小心地擦去,但纸上还是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痕迹。他不在乎。这拙劣的、充满修改痕迹的画作,和那点无心的“污渍”,反而让这张纸,显得更加真实,更像是一件出自他这样一个笨拙、惶恐、却又带着某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心意”之手的东西。

大约用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勉强完成了这幅简陋到近乎幼稚的、只有黑白线条的“画”。画中的树,勉强能看出是棵梅树,树下的孩童身影,也只是一个模糊的符号。整幅画,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甚至可以说“难看”。但罗梓看着它,心中那翻腾的、混乱的情绪,却仿佛随着这一笔一画的倾注,而稍微平静、沉淀了一些。

然后,他翻到画的背面。在最不起眼的右下角,他用最小的、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如同蝇头小楷般的字迹,工工整整地,写下了那两个字:

【记得】

写完,他放下笔,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力、也极其危险的大事。

他看着桌上这张简陋的、带着涂改痕迹和一点淡淡汗渍的画,心中五味杂陈。有完成后的、微弱的释然,有对这幅“作品”拙劣程度的羞愧和不安,有对韩晓可能反应的巨大恐惧,也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近乎悲壮的满足。

至少,他做了。用他所能想到的、最笨拙、也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为那个即将在“空荡日程”中独自度过生日的、孤独的女人,准备了一份“简陋的礼物”,也为自己心中那汹涌的、无法宣之于口的“心疼”,找到了一个极其微弱、却也极其真实的出口。

接下来,是如何“送”出去的问题。他不能直接交给她,那无异于自寻死路。也不能通过李维或管家转交,那会立刻被审视、被汇报、被解读,失去所有的私密性和那份“偷偷”的心意。

他必须找一个机会,一个极其偶然、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机会,将这张画,放在一个她可能会“无意中”看到、但又不会立刻联想到是他所为的地方。而且,必须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或者当天。

这个机会,极其渺茫。但他必须等待,必须寻找。

他将那张画小心翼翼地、对折了两次,折成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块。然后,他走到房间那个小小的、带锁的抽屉前(钥匙由他自己保管,这是李维当初给他的、为数不多的、象征性的“私人空间”),打开锁,将那张折好的画,轻轻地放了进去,和那块从花园里捡来的、刻着“晓晓  8岁”的木牌,放在了一起。

“咔哒。”

锁舌扣合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仿佛将他心中那个危险而隐秘的秘密,也一同锁了进去。

他重新坐回床边,目光投向窗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二楼书房那盏灯,依旧明亮如昔,像一个孤独的、永不疲倦的守望者,也像一个冰冷而遥远的、他永远无法真正触及的坐标。

三天。还有三天。

他必须在三天内,找到一个机会,将这份“偷偷准备的简陋礼物”,送到那个或许根本不需要、也绝不会期待任何“礼物”的女人手中。

这是一场注定无人知晓、也极可能毫无回响的、孤独的冒险。一场由“心疼”引发的、危险的、笨拙的、却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无声的靠近。

而风暴的中心,那个即将迎来“空荡日程”的女人,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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