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大同社员应当带头

    大同历三十四年（1656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京城，墨子学院。

    这段时间墨子学院是学子们昂扬的斗志。前段时间，他们积极参与的声援朝鲜工匠、要求严惩失职官员的游行示威，虽然自知其力微薄，但最终竟真的促使元首府罢免了朝鲜将军张献忠。

    这份「参与改变时局」的成就感，如同强心剂，让整个学院的士气为之大振。

    于是课余时分，随处可见学子们聚在一起，或激烈辩论，或欢庆鼓舞，空气中都弥漫著一种年轻人才有的、理想主义的蓬勃朝气。

    李文兵轻车简从，漫步在学院的小径上，感受著这久违的青春活力。他路过一处教室，只见数十名学子正围坐在一起，进行著一场气氛热烈的辩论。

    为首的一名高个子学生，声音洪亮道：「诸位！依我之见，危机，亦是契机！越是此种时刻，越要坚定推动产业升级！淘汰那些技术落后、效率低下的作坊，让资源向优质、高效的产业集中！如此，经济结构方能优化，单位劳动创造的财富才能更多，我民朝才能真正实现富强！」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反驳：「王兄此言，未免过于理想化！淘汰低效产业固然能提升效率，但你想过没有，那些被淘汰作坊的工匠何去何从？

    效率高的作坊，凭借更先进的技术和规模，生产出的货物只会更多！而这场危机的根源，依《国富论》所言，乃是天下购买力不足」！这已非首次，几年前已有苗头，故有刘元首当年举办万国博览会以开拓外需之举。

    然而我朝生产力增长太快，海外市场开拓速度远不及预期！现在你说的淘汰落后产能也是一样的，留下来的作坊都是效率更高的，他们能用同样的工匠生产更多的货，但工匠的收入如果不提升，这意味著市场没有扩大，下一次危机将会更快爆发。

    治本之策，在于增加民众收入！天下人不是不想布匹粮食，实无力购买！不解决收入问题，空谈淘汰升级，无异于缘木求鱼！」

    「但增加工钱太多的话，作坊的竞争力会不足的，像朝鲜，日本布就涌入我中原，即便要增加待遇，也得配合产业的发展，光增加工人的工钱，不增加生产效率，这是没有意义的讨好之举，提升作坊的竞争力才是关键。」

    「这场经济危机本来就是笑话，货物生产多了，卖不出去，所以产生了经济危机，你不觉得荒谬吗，这问题的关键是在分配。」

    又有一人加入战团，引经据典：「刘元首与罗总理合著的《国富论》中早有明示，欲解决此困局，需平衡全球产业」，形成内外循环。只可惜我朝产业布局尚未完全功成，危机便已爆发。但只要坚持此策，假以时日，构建起全球性的生产与消费网络，危机自然消弭！」

    李文兵驻足聆听，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听著这些年轻人虽显稚嫩却充满思辨的争论，他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也看到了他们事业的未来，自己为之奋斗的事业，后继有人。

    他来到一间宽的大教室外，透过窗户，看到徐晨正在讲台上，对著下面的学生讲述著什么。

    黑板上写满了复杂的化学符号和分子结构式。李文兵悄悄从后门进去，坐在最后一排。

    他凝神听了一会儿，只觉那些符号和术语虽然是用汉字书写，却如同天书般晦涩难懂，心中不由感慨：科技发展日新月异，自己这一代人，已然有些跟不上了。

    「当当当——」下课的钟声清脆地响起。

    徐晨放下粉笔，宣布：「同学们，今天就到这里，下课。」

    学生们起身，三三两两地议论著刚才的课程内容离去。

    李文兵这才走上前，笑著对徐晨说：「社长的学问是越发精深了。今天这课讲的是什么？将来有何大用？」

    徐晨一边整理讲义一边回答：「主要讲的是合成氨的化学原理，这玩意能生产化肥，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

    若能成功研制并大规模生产合成氨，我们就能制造出高效的氮肥，极大提升土地肥力，确保粮食产量稳步增长。让亿万百姓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里。」

    在电力领域的人才培养步入正轨后，徐晨已将部分精力转向关乎农业根基的化学研究，并著手培养相关人才。

    李文兵闻言，肃然起敬：「社长此举，功在千秋，堪称当代神农！」

    徐晨笑了笑，收拾好东西，与李文兵并肩走出教室，问道：「你这日理万元首，怎么有空跑到我这学院里来了？」

    李文兵神色转为郑重：「确实有要事，我一些关于应对当前危机的想法，希望能得到社长您的支持。」

    徐晨略一思忖，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把景明也叫来一起商议吧。」他招来一名学生，吩咐他去请刘永。

    不久，三人在墨子学院办公室内相聚。

    李文兵率先开口道：「此次危机来势汹汹，举国震动。然危机之中，亦藏有转机。这半年来，迫于生计压力，前往新大陆、南洲等三地的移民数量已超过五十万，比去年翻了一番。

    尤其是南洲，人口已突破十万，初步的开发基础已经奠定。我认为，这正是加大移民力度，如此才能开拓新市场，消化过剩产能。」

    刘永闻言，眉头微蹙：「文兵，你的意思是想让这场危机持续得更久一些，以便推动移民？」

    这场经济危机，虽有民朝三十年发展积累的深层矛盾，但某种程度上，也与他当年主导万国博览会引发投资过热有关，尤其是海外投资大多受挫，这对他个人的威望确有不小打击。  

    李文兵立刻摇头：「景明兄误会了，我岂会做此饮鸩止渴之事？

    社长多次指出，此次危机核心在于购买力不足」。我思前想后，欲破此局，唯有三策：其一，大力进行基础设施建设，以工代赈，此策我们已在推行。

    其二，推动产业升级，发展如电力、电报、电动车等全新产业，创造更多高价值岗位，此乃社长一直在主导的伟业，然新兴产业培育需时，难以立刻填补巨大需求缺口。

    其三，便是开拓海外市场。然而，天竺、天方、欧罗巴等地，除少数贵族外，亿万民众贫困潦倒，几无购买力可言，其市场总量，甚至不如我朝一次大规模移民所创造的需求。」

    他拿出准备好的图表，铺在桌上，指向上面的数据：「这是新大陆和南洋地区近十年来购买我朝货物的趋势。年均增长皆超一成，新大陆更是高达两成！

    为何？正因为持续不断的移民，他们在新家园垦殖、建设、安家，产生了实实在在的财富和强大的购买力，反过来滋养本土产业。

    因此，我认为，解决当前危机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便是以更大力度、更大规模向新大陆和南洲移民，主动创造新的市场！」

    刘永看著数据，尤其是看到新大陆比欧罗巴几十国购买的货物都要多，尤其是这几年，欧罗巴市场的增长已经陷入停滞。而新大陆和南洲依旧在增长，他不由的苦笑，的确从这份数据来看，以及辛苦的开拓天竺，天方，欧罗巴还不如开拓新大陆，市场大，阻碍小，增长潜力巨大。

    李文兵严肃道：「我仔细核查过吏部档案，近十年来，我民朝官吏总数增加了三成有余。京城及各巡抚衙门官员膨胀尤为显著，而真正处理基层政务的县城小吏却增加不多。

    这次危机百姓哀嚎不已。官吏虽说不上是坐岸观火，也算是置身事外，百姓对此等事怨声载道，青年以当官为荣，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这说明我大同社离开了黎民百姓。

    刘永和徐晨脸色也严肃起来了，大同社立身的根基就是带领百姓抗旱救灾，根基不稳，地动山摇。

    李文兵继续道：「如今全国官吏已超百万之众！我的想法是，借此危机，加强抗旱会组织，进行一场官吏拓荒」动员。

    从中遴选十万有志、有能之官吏，由朝廷组织，带头奔赴新大陆、南洲！由他们作为骨干，再带动百万民间青壮一同开拓！这不仅能极大缓解国内人口和就业压力，更能迅速在新土地上建立起有效的治理，也能消除百姓的怨气，巩固我大同社的根基！」

    刘永抚须沉吟：「此策立意高远，若能成行，确是治本良方。不过推行起来，难度非同小可。十万官吏，牵扯甚广，阻力必然巨大。」

    李文兵目光坚定地看向徐晨和刘永：「正因为艰难，才更需要社长和景明兄的鼎力支持！我大同社，当此国难之际，必须发挥先锋表率作用！

    要让我社社员尤其是年轻骨干，带头响应，奔赴最艰苦的地方建功立业！唯有如此，方能点燃天下青年开拓进取的激情！」

    徐晨与刘永对视一眼，徐晨缓缓开口：「开拓进取，为我辈创立大同社之初心。就是为米脂百姓，关中百姓，天下百姓寻活路，今日为天下百姓辟新家园，我大同社也当仁不让。此事我与景明会为你站台助威。」

    刘永也点头道：「不错。我大同社，是时候重拾三十四年前，毕路蓝缕、以启山林的精神了！」

    大同历三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京城，元首府议事大厅。

    大同社全体高层大会在此举行，会场内气氛庄严肃穆，更引人注目的是，久未公开露面的社长徐晨与前元首刘永亦联袂出席，与现任元首李文兵一同端坐于主席台中央。

    这熟悉的「三巨头」阵容，让在场许多老社员心潮澎湃，仿佛回到了创业维艰的峥嵘岁月。

    李文兵作为会议主持，率先做主旨报告。

    他深入分析了经济危机的根源，再次强调了「购买力不足」的核心矛盾，然后详细阐述了他与徐晨、刘永商议后的「开拓新市场」战略。

    「故步自封，坐等市场恢复，无异于守株待兔！市场不够，我们就自己去创造！」

    李文兵他再次展示了新大陆与南洋的贸易增长图表，「数据胜于雄辩！唯有持续不断地向外开拓，建立新的家园，培育新的市场，才能为我民朝之千秋伟业，注入不竭动力！」

    「为此，经与社长、景明兄慎重议决，我提议实行开拓政令，第一步，便是由朝廷表率，从中央及各地方衙门中，精简、选派十万官吏及技术人员，作为骨干，分批前往新大陆与南洲，负责组织管理、技术指导和基础建设！同时，号召并组织百万民间青壮，随同迁徙，共同开拓！」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十万官吏！这几乎是整个官僚体系的十分之一！如此大规模的裁撤与调动，引发的震荡可想而知。而且，远涉重洋，拓殖蛮荒，其艰辛与风险，人人皆知。

    总理大臣蒋乡泉先表示担忧道：「元首！此举虽好，但一下抽调如此多的官员，各级衙门的日常政务如何运转？恐生乱象啊！」

    副总理大臣郭铭则倾向于保守，建议道：「元首，是否可循序渐进？南洲条件尤为艰苦，不若今年先派遣千余人前往新大陆试行，观其效果，再做定夺？」

    然而，也有支持的声音，李岩霍然起身道：「我以为此正乃解决危机之根本大道！正因为南洲、新大陆条件艰难，才更需我大同社人挺身而出，率先垂范！

    开拓疆土，安置百姓，本就是我社创立之初心！若诸位同僚尚有疑虑，我李岩，愿第一个请缨，前往南洲担任总督，带领我民朝百姓，在那片新土地上，建立起繁荣昌盛的新家园！」

    会场内议论纷纷，支持与反对之声交织。

    这时，徐晨轻轻咳嗽了一声，会场瞬间安静下来。他自光地扫过全场道：「诸位同志，我们大同社，成立至今已三十四载。在座许多人，都是当年跟著我们，从米脂、从关中，一路走出来的。我们当初为何要建立大同社？

    不就是为了给天下穷苦百姓，找一条活路，争一个公平吗？

    如今，国内土地有限，生计艰难，我们带领百姓去新大陆、去南洲开辟新的家园，让他们有地可种，有工可做，有过上好日子的希望，这难道不正是我们当初立社的初衷吗？」

    刘永接著徐晨的话道：「我们大同社，不能忘了根本，不能失了锐气，国家需要开拓，百姓需要新的出路，我们就应该拿出三十四年前的那种闯劲、那种奉献精神，起到真正的表率作用！

    如果有人不想做这个先锋，那就把位置让出来，让愿意的人去做，我大同社从不缺这样愿意做表率之类的。」

    「我提议民朝官员的选拔，要看他们的资历，拥有在辽东，西域，新大陆，南洋，南洲资历的官员当优先提拔。」

    徐晨和刘永的先后表态，如同定海神针，彻底稳住了会议的基调。

    在随后进行的表决中，尽管仍有部分人面露难色，但李文兵提出的「开拓政令」及相关的「官吏拓荒」方案，最终以多数票获得通过。

    决议明确要求：元首府、大臣府以及各部院尚书府，必须在未来一年内，至少精简并派出十分之一的官吏与技术骨干，参与拓荒计划。同时，由元首府牵头，制定详细的移民招募、安置与开发方案。

    消息传出，元首府及各尚书衙门内，顿时一片哀鸿。有人视之为建功立业的良机，摩拳擦掌，积极报名；也有人视之为发配流放，愁云惨澹，四处奔走，试图寻找门路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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