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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西郊居士!沈念:是他?是他?竟是他?


第352章  西郊居士!沈念:是他?是他?竟是他?

    彭三望绕过影壁后,眼前豁然开朗。

    庭院之内。

    左侧是用太湖石堆砌的山景,石头多孔,下方不知是引入的温泉活水还是有炭道加热,流水潺潺,使得周围热气腾腾,雾气氤氲。

    右侧则是岁寒三友松柏竹铺设的青翠屏障,不但彰显雅致,而且能够隔绝寒气。

    中间主路上,则是铺设了一层厚厚的丝绒地毯。

    彭三望望著庭院山景,搜肠刮肚,想起一句符合他当下身份能说出的句子。

    「虽由人作,宛自天开。」

    说罢,他对自己的身份又多了一分自信,挺起胸膛,踩著地毯,走到前厅门前。

    门前,两名身穿紫裙、高挑漂亮的妙龄女子朝著彭三望躬身行礼,然后将一个篆刻著「杭州彭家典当行彭三望」的精致小木牌,别在他的胸口。

    有此标识,便于商人们沟通。

    这个「杭州彭家典当行」乃是阿吉杜撰出来的,不过杭州典当行甚多,外加他已为彭三望准备了一些说辞,故而露馅的可能性不大。

    彭三望双手往后一背,以一副家财万贯之大官人的姿态,走进前厅。

    前厅甚大。

    入门处便是一张完整的虎皮地毯。

    两侧摆放著两列长桌,桌上有各种各样的点心,温烫的黄酒,有妙龄女子彻茶,有乐伎隔著帘幕弹琴。

    角落里摆放著数个铜制炭炉。

    里面燃烧著的是最高级的御炭,红箩炭,耐烧,无烟无味,灰烬洁白,使得厅内温暖如春。

    当然,还有很多好物件,彭三望是看不出来的。

    比如:角落里用玛瑙制作的羊角灯、墙壁上张贴著名人大家的雪景画、还有各种官窑瓷器、焚烧著沉香的宣德铜炉、金丝楠木座椅上铺设的苏州绳丝等。

    大多都是宫里的物件。

    若沈念在此,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嘴巴一撇,道一句:好物虽多,然堆砌冗杂,美感不足!

    这种布置,在沈念这种见过世面的高官眼里,俨然就是土豪风。

    但在今日所来的诸多大商人眼里却不是这样。

    他们也见过雅,也不缺乏审美的眼光,但却没有见过「稀」。

    这里面的很多摆设,皆为宫中之物,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需要高到顶的权势。

    这恰好证明了西郊院子主人西郊居士的实力。

    有宫内人当靠山,经商稳赚不赔。

    此刻,前厅内已有商人走动闲聊。

    彭三望先是朝著里面走去,前厅之后,还有两个偏厅,偏厅旁还有几间茶室。

    茶室乃是供商人们谈私密生意或资源的地方,不过使用茶室需要另外付钱。

    一刻钟,百两银,半个时辰起步,不退钱。

    彭三望跨过偏厅,走过一道垂花门,里面也是一座大厅,与第一道大厅摆设相似,也有商人走动。

    他走过大厅,穿过偏厅,看到最里面是一道风雨连廊,风雨连廊后面,又是一道门。

    这道门便是第三道门,大门紧闭,且有蓝衫青年值守。

    夜宴之处便在第三道门之内,当下还不能进。

    彭三望了解完情况后,当即又转了回来,开始与周围的商人们闲聊起来。

    能天刚擦黑就抵达这里的,显然都算不得巨商。

    大多都是咬咬牙,跺跺脚才拿出一千两银,来见见世面,顺便看能不能谈上一笔生意。

    商人们基本上都是自来熟,聊过几句后,便开始互相吹捧彼此的行业,聊合作的可能性。

    彭三望经常与底层商贩打交道,但混在这里,也并不显得突兀。

    约小半个时辰后,各个厅堂内的人数变得多了起来。

    彭三望预估已有近百人。

    一个人的入场费是一千两,一百人便是十万两白银。

    他不由得感叹这座西郊院子的赚钱能力太强,不过成本也高得可怕,可能一年就只能举办一次。

    他与商人们闲聊的同时,有意无意地打听西郊院子里的特色节目,希望能打听到一些关于火器的消息,不过前厅的大多数人都是首次来这里,和他一样几乎是什么都不知道。

    又过了一刻钟,数个厅堂内差不多聚集了百人。

    在各个厅堂站岗的蓝衫青年纷纷喊道:「夜宴即将开始,烦请诸位大官人前往第三道门!」

    当即,众商人纷纷兴奋地赶往第三道门。

    第三道门打开后,又是一个庭院,然后映入眼帘的才是一座更加宽敞的大厅。

    显然,这是另外一座宅子,不过是打通了而已。

    随即,诸多漂亮的紫衫女子开始为商人们发序号牌,购买西郊院子纸票数额较大的商人坐在靠前的位置,数额较少者,坐在后面。

    因人数超百人,前厅左右两侧,前后足足摆了有三排桌椅。

    购买二十张纸票(两千两银)的彭三望坐在了厅堂靠后的位置,不算是最后,但已算是角落。  

    不过,基本上不影响视线,能清楚地看到前方主座上讲话人的相貌。

    不多时,客人们纷纷落座,一人一桌一椅。

    彭三望远远望去,无一人认识,但看前方所坐商人的穿著与气质,身价绝对在万两白银以上。

    随即,桌上陆续摆放上菜肴、点心与酒水,每个人身后都站著一名随时可差遣的紫裙姑娘。

    待众人都垫了垫肚子后,正主出场了。

    一个身穿锦绣丝绸长袍的中年人出现在正前方。

    此中年人,年约五十,面色白皙,有些富态,颌下一捋青须,看上去文气十足。

    他环顾四周,大厅内渐渐安静下来。

    「这位就是西郊院子的主人西郊居士?」彭三望面带疑惑,迅速记下此人的长相。

    阿吉交待他,必须记下夜宴中重要人物的长相,后续将会令画师绘制出人像。

    「诸位大官人,晚上好,欢迎参加西郊院子筹办的年底夜宴!老夫乃是西郊院子主人西郊居士的管家,大家可以称呼老夫一声:白老!」

    「白老!」一众商人齐齐拱手。

    白老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西郊院子筹办此次夜宴,主要目的是响应朝廷新政,兴盛我大明商贸!今日大家齐聚一堂,可畅所欲言,老夫也将讲一讲诸位依靠西郊院子到底能做些什么,待大家酒足饭饱、欣赏完歌舞后,可以继续洽谈合作,以及寻求老夫牵线搭桥,待生意谈得尽兴,便可享受一番西郊院子的特色节目,大家稍后便知!」

    彭三望看向白老,面带疑惑。

    他突然觉得对方说话很像是宦官,但对方又有胡须,而因衣领遮挡与距离较远,根本看不到他有没有喉结。

    就在这时,白老大手一招。

    一群身穿薄纱的妙龄女子从后方跑出,然后音乐响起,女子们纷纷开始跳舞。

    然后各种精美菜肴,缓缓上桌。

    众商人们享受著视觉盛宴,端著皇家御用酒杯,吃著不一定好吃但却非常昂贵的食材,突然觉得一千两入场费并不算高。

    一阵歌舞之后,白老开始继续说话。

    他非常健谈。

    从大明的新政改革讲到民间的商贸发展,以及什么行业赚钱,什么行业不赚钱。

    他对朝廷的盐铁茶专卖甚是清楚,对刚刚兴起的海上贸易非常了解,且对当下归于朝廷但依旧按照往昔方式盈利的尧东商行也颇为了解,可以精确说出很多户部关于商贸的数据。

    且大多数数据都是保密的。

    商人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似懂非懂的彭三望也学著商人们点头。

    从商人们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个白老所言,都是正确的,且是商人们想听的。

    这个白老似乎能参与到任何买卖中,更关键的是,他有把握盈利。

    夜宴就这样进行著。

    美食不停地上,美人的衣服越来越少,而白老关于商贸赚钱的讲解,不时引发一阵阵掌声。

    彭三望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个————这个————白老若是宫里的,那西郊居士有没有可能是陛下或者太后呢?」

    彭三望大胆猜测,但随即他又赶忙摇头。

    「既然西郊居士没有出现,那此事就不是我所考虑的,我只需要记住一些重要人物的长相,寻找火器杀人的线索就能交差,就能入职兵部!」彭三望心中喃喃道。

    半个时辰后。

    白老从主座上走下来,开始与商人们对饮,而商人若有需求,他旁边的蓝衫青年会记下,白老单独回答就是收费的项目了。

    不多时,白老来到了彭三望旁边。

    彭三望与周边商人连忙朝著白老拱手敬酒,彭三望注意到白老的衣领似乎故意掩盖住了喉结,他除非扒开对方衣领,不然看不清楚,但他凭借著一双好眼神,发现白老颌下的胡子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虽声音改变了一些,但形象气质却改变不了,大概率是个阉人!」彭三望如此想道。

    但他突然又转念一想:是不是他故意让人怀疑他是宫里出来的,以此彰显地位,所以假胡子才如此明显。

    很快,白老就从彭三望等人身边离开了,因为他们这些商人,钱少,付费询问问题者更少。

    白老在客厅又待了一刻钟后,便被一位巨商引去了茶室商谈。

    剩下的商人们相互对饮说笑著。

    就在这时。

    一名紫裙女子将一张巴掌大小,撒著金粉的红笺送到了彭三望的手中,并顺带向他抛了一个媚眼。

    彭三望朝著红笺一看,发现特色付费项目来了。

    看一眼,他就觉得有些害臊。

    上面写著:望竿纱灯、男风小唱、珍兽斗趣、美人棋局、西域幻术、金盘美人等。

    每一项的价格都在千两银以上,基本都是过夜项目。

    其中「望竿纱灯」是最便宜的,要价一千二百两。

    这个项目简单来说就是多名妙龄女子提竿悬灯,营造一种朦胧美,客人选中哪个就吹灭纱灯,然后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些项目并不在这座宅院中。

    若有兴致,交了西郊纸票,便会有蓝衫青年带著前往寻欢之处。

    其实,京师内一些私密地方也有这些娱乐,虽然质量没有此处好,但贵在有性价比。

    商人们选择在此消费,大多数都是因生意谈成,然后一起放松一番。

    彭三望虽手里还有价值两千两的西郊纸票,但消费这些项目没有任何价值。

    当即,他便在前厅溜达起来。

    看哪名商人像是这里的老主顾,然后就花两百两拉著他到茶室坐一坐。

    彭三望吃著喝著溜达著闲聊著,发现有人是老主顾后,便邀人入茶室细聊,在记下对方木牌标识后,再打听一下对方的底细。

    不多时,六百两银子就扔在了茶室,可惜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收获。

    又过了半个时辰,有达成协议的商人寻到蓝衫青年,有说有笑地去体验更刺激的娱乐项目了,而一些不愿多花钱的商人选择退钱回家。

    人越来越少。

    彭三望接下来若不离开或不体验娱乐项目,可能就要被人重点关注了。

    他想了想,决定离开这里。

    再待下去,他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就在他准备退西郊纸票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句话:「孙兄,我听说上次你在一众富商面前展示了咱大明最新型的火器,那个百姓就是你杀的吧,官府不会查到你身上吧?」

    「慎言,此事不可说!」

    彭三望听到此话后,心中大喜。

    就在准备寻声找人时,刚扭脸便看到数名紫裙姑娘遮挡了他的视线,而说话的两个男人迅速从拐角处消失了。

    他隐约看到是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

    他不敢盲目去追,担心出不去,当即伸手招过一名紫裙姑娘,道:「退票!

    」

    半个时辰后,彭三望被送到西山山麓,坐上了阿吉为他准备的马车。

    此刻,已是子时,城门已闭,他只能明日再去汇禀。

    他心中狂喜。

    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就足以令他从五城兵马司跳到兵部了。

    今晚对他来讲是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夜,他差点儿没有把持住,花上一千二百两体验一下望竿纱灯。

    十二月二十二日,一大早。

    沈念来到兵部,坐等彭三望汇禀昨夜之事,待查出真相,他花出的钱,还要让朝廷报销呢!

    片刻后。

    顶著两个黑眼圈的彭三望被阿吉带到了沈念的尚书厅。

    屋内只有他们三人。

    沈念看向彭三望的脸色,道:「怎么————一夜没睡?」

    「嗯,小的参加完西郊夜宴后,生怕睡一觉把看到的一切忘了,便不敢睡,一直都在思索该如何汇报!」彭三望如实说道。

    「现在可以说了,来坐下,慢慢说!」

    一旁的阿吉立即向彭三望递过去一把椅子,并为他端上一碗茶。

    随后,阿吉拿起纸笔,准备记录。

    彭三望缓了缓,开始讲述从他被蓝衫青年接走后所经历过的一切。

    他将白老的讲话、最后两名公子哥的对话几乎一字不漏地复述了出来,还记下了十余名商人的木牌标识。

    沈念听完后确定彭三望没有补充后,站起身来。

    彭三望与阿吉也都站起身来。

    沈念看向阿吉,道:「阿吉,你立即去找个可靠的画师,让他将那个白老的长相画下来,然后调查此人;另外将有名有姓的商人也都调查一番。」

    「是!」当即,阿吉就要带著彭三望离开兵部尚书厅。

    沈念看向彭三望,又补充道:「彭三望,做完这些事情后,你好好睡一觉,明日便会有人通知你到兵部报到,另外本月月钱加倍!」

    「谢————谢————阁老!」彭三望朝著沈念重重磕头,他的一次主动,让他的一生都发生了改变。

    沈念作为兵部尚书,将一名官员转到兵部要经过吏部,但转一名胥吏,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虽然仍未确定凶手,但已确定火器杀人就发生在西郊院子。

    彭三望乃是首功,值得奖励。

    片刻,兵部尚书厅就剩下沈念一人。

    沈念认真思索起彭三望讲述的内容,在京师胆敢如此张狂,使用各种御用之物,且对海贸、皇家皇店专卖、海贸生意的相关数据了如指掌。

    ——

    五大阁臣?六部堂官?一众勋贵?

    沈念觉得他们都很难经营出西郊院子这种场合,并且一旦被发现,那就身败名裂了。

    「莫非真是皇家?是陛下?或两位圣母太后?」

    细思极恐。

    沈念不敢再想下去。

    若是小万历或两宫太后,为谋取私利而营造出了西郊院子这种场合,沈念都不知该如何处理。

    若真如此,那大明皇室就烂透了,沈念可能就要弃官回乡了。

    十二月二十三日,常朝朝会,一切照旧。

    小万历宣布京师官员自本月二十五之后便进入年假时间,非值勤官员和筹备祭祀之事的官员都无需上衙。  

    ——

    年假一直持续到正月二十日。

    不过,兵部与顺天府除外,小万历要求在年前必须抓到使用火器杀人的凶手以及偷拿火器的人。

    这让沈念觉得,小万历绝对不是西郊居士或者不知情。

    然而,兵部与顺天府还有配合协查的锦衣卫、五城兵马司,都没有任何线索。

    西山那么大,外加没有人看到齐满仓的第一死亡现场,故而极难寻到相关线索。

    午后,就在兵部尚书沈念急得都想掀桌子之时,阿吉来到了尚书厅。

    唰!

    阿吉展开一副画像,道:「少爷,这就是西郊院子的管家白老!」

    唰!

    阿吉又展开一副画像。

    「这是不带胡子且偏瘦一些的白老,经辨认,白老是嘉靖年间的宦官,其名为史贵,曾任御用监掌印太监,擅于统计数据,后因做错了事情,被逐出皇宫,现在在城西居住,其出入低调但生活非常奢靡,我上午专门带著彭三望辨认了一下,确认是他,无疑!」

    「另外,我们对十余名有名有姓的商人也进行了调查,并未发现他们与宫里有接触,与史贵也无接触,至于那两个对话的青年,目前没有任何线索。」

    沈念微微皱眉。

    「一个被驱逐出宫的老宦官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浪?能通晓朝廷财政的各种信息?能在火器营有内应偷出掣电铳然后又放回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突然,沈念眼前一亮,看向阿吉,道:「阿吉,去查他的干儿子,他一定有干儿子!」

    「阿吉明白!」阿吉快步朝外走去。

    一名被驱逐出宫的老宦官,还能过得如此舒服,还能筹建如此规模的活动,绝对有干儿子。

    宫内宦官可以没有对食的宫女,但不能没有干儿子。

    深夜,沈宅,书房内。

    因阿吉一直未回,沈念一直在等他。

    阿吉知晓此事紧迫,依照他的性子,今日即使再晚,也会调查出一个结果。

    沈念也不用按时上衙,故而可以晚些休息,便一直等他。

    就在这时,沈念听到敲门声。

    「少爷!」是阿吉的声音。

    「阿吉,进!」沈念变得兴奋起来。

    房门开启,阿吉走进来,道:「少爷,化名白爷的史贵在宫内有一个干儿子,名为孙久。」

    「什么?孙久?可是————可是那个————」沈念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正是潞王身边的承奉太监孙久!」阿吉回答道。

    「难道————难道西郊院子的主人西郊居士是————是潞王殿下!」沈念顿时有些懵。

    沈念缓了缓,看向阿吉。

    「阿吉,你回去休息吧,容我好好想想,如何处理此事!」

    「是!」阿吉退出了房间。

    沈念靠在大椅上,闭上眼睛,认真思索起来。

    越想越觉得是潞王。

    仅凭承奉太监孙久,还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唯有潞王,能暗中驱使火器营兵卒,偷拿掣电统。

    沈念回想起,潞王不只一次表达过对掣电统感兴趣。

    另外,今年冬月,李太后与小万历已开始为潞王寻王妃人选,潞王今年已满十四岁,明年便可大婚。

    大婚之后,朝廷便会为他建造王府,这两件事情都极为耗钱。

    为此,沈念在讲课时还专门告知潞王,大婚不可铺张,建造王府不可奢侈。

    或许他就因为这两件事才想赚钱,然后他身边的承奉太监(相当于总管)孙久与其干爹便出了这么一件馊主意。

    「但是————齐满仓死于何人之手呢?为什么会被杀呢?」沈念面带疑惑。

    沈念缓了片刻后,喃喃道:「还有诸多疑点,但无需再查,明日我便亲自问一问潞王,若他是西郊居士,那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翌日午后,禁中,南三所,潞王宅院前。

    沈念刚走到门口,便碰到了潞王宅的承奉太监孙久。

    孙久先是一愣,然后拱手道:「沈阁老,今年潞王殿下的课业不是结束了吗?」

    他以为沈念是来上课的,潞王的课,都是下午的课。

    沈念微微一笑,道:「烦劳孙承奉通报一声,本阁需要向潞王殿下汇禀一下明年的课业安排!」

    「沈阁老稍后,我立即————立即去禀报潞王殿下!」

    当即,孙久便快步朝著殿内奔去,在沈念面前,潞王府的宦官看上去都像是听话的好宦官。

    片刻后。

    孙久将沈念迎进了潞王的书房。

    潞王已在一旁等候,他撇著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先生,大过年的,课业安排就不能明年再讲吗?」

    潞王在沈念面前有些任性。

    因为他一直将沈念当作自己人,且他没有什么朝堂压力,就想做一个富贵王爷。

    沈念笑著说道:「有些事情必须年下说,年后便迟了!」

    旋即,孙久离去,书房内就剩下沈念与潞王二人。  

    沈念看向潞王,直接开口道:「殿下,不知你可听说过西郊院子?」

    听到此话,潞王的身体猛然颤动一下,然后不敢直视沈念。

    沈念见他身体一抖,心中便有了答案。

    「殿下,西郊居士是不是您?是不是您令孙久与他的干爹即那个嘉靖年间的御用监掌印太监史贵筹建了西郊院子敛财?西郊院子里的大多数摆设都是您的吧?您为什么要如此敛财呢?掣火统杀人又是什么情况,臣需要答案!」

    面对沈念的一连串质问,潞王泪眼模糊,忍不住抽泣起来,他没想到沈念能查出此事,更没想到沈念已知晓这么多情况。

    沈念身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等他说话。

    约一息后。

    潞王擦了擦脸上的泪花,开口道:「先生,是,本王是西郊居士,是史贵和孙久给本王出的主意。」

    「本王觉得有利可图,且他们承诺本王的身份只会让少数人知晓,便同意了「」

    。

    「本王筹建西郊院子的本意不是让官商勾结,而是帮助商人们达成贸易,如此,不但能活跃京师商贸,还能赚到本王成亲与建造王府的一部分钱。」

    「只是开始时参加的商人不多,史贵与孙久便开始用一些特别的娱乐活动吸引人,上次为了十余名商人达成交易,孙久便打著本王的名义向火器营的管事于今要了一把型电统,意在用这个稀奇玩意让商人们看到西郊院子的能力,只是没想到孙久的干儿子孙钰喝了点酒,然后将一名搬酒工当成了活靶子,本王已经训斥过他们了!」

    「先生,此事千万不能公开啊,您私下可以训斥我,但千万不能告诉母后与皇兄,他们会打死我的,稍后,我会让孙久再编个理由,找个替罪羊,然后您就将此案结案了如何?」

    听到此话,沈念有些心凉。

    潞王并非被下属蒙蔽,而是所有事情都清楚。

    小万历爱钱,潞王亦爱钱,他们将百姓的命只是当作了庄稼杆子。

    沈念想了想,看向潞王。

    「殿下,此刻与臣一起去面见陛下吧!主动认错与被臣告发,性质完全不一样!」

    「先生,你————你————怎么就不为本王想一想呢?本王做这种买卖,还不是因朝廷不愿给本王成婚出钱,不愿给本王建造王府出钱,本王自力更生有错吗?

    那人的死就是个意外,孙久与他的干儿子孙钰都可以抵命,与本王无关!」

    沈念听到此话,心更凉了。

    果然,朱家人心中只有自己,他们认为全天人都是朱家人的奴仆,他们的需求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的沈念,面色铁青,强忍著才没有挥出巴掌给潞王一巴掌。

    沈念再次朝著潞王拱手。

    「既然殿下不愿去认错,那臣便将此事向陛下汇禀,另外臣会立即辞去潞王府讲学的差遣,臣无能,臣教不好殿下!」

    说罢,沈念转身朝外走去。

    潞王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思索片刻,朝著门外喊道:「孙久,速速进来!」

    很快,孙久出现在潞王的面前。

    他见潞王脸上满是泪痕,不由得疑惑道:「殿下,这————这是怎么了?」

    「先生知道了,知道本王就是西郊居士了!他————他去皇兄那里状告本王了!」潞王带著哭腔说道。

    ——

    孙久大惊失色。

    此事若被公示,潞王最多被重惩,而他必死无疑。

    他想了想,连忙道:「潞王殿下,为今之计,您只有迅速去慈宁宫向圣母太后坦白此事,称做此事乃是为了自筹婚费与建府费用,为君分忧。至于火器杀人之事————您就称是孙钰假冒您的名义做的,你我皆不知。」

    「殿下,只要圣母太后保您,陛下也会保您,此事就能压下来,陛下,此事若压下来,您也定要保奴婢一条命啊!」

    「嗯嗯,本王明白,咱们立即前往慈宁宫!」潞王站起身,无比焦急地说道。

    这时。

    就在沈念快要走到文华殿门前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突然意识到,依照小万历对潞王的宠爱程度,他禀报之后,宠溺潞王的李太后极有可能也会来到文华殿,二人很有可能会命令沈念将此事压下去,寻一个替罪羊结案。

    ——

    沈念一人面对这两人,根本没有反抗的实力。

    他决定先将此事告知张居正。

    五大阁臣中,沈念最擅于与小万历打交道,而张居正最擅于与李太后打交道。

    此事的难点,在于溺爱儿子的李太后。

    当即,沈念朝著内阁值房走去。

    他目前还想不到此事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案,但绝对不能让一个无辜的百姓冤屈死去。

    那是家中的顶梁柱。

    他意外身死,一家人可能都完了。

    即使是皇家,也不能如此欺负人,也不能将百姓当作草芥。

    他必须讨要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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