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朱家家法vs大明国法!沈念:良民不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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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朱家家法vs大明国法!沈念:良民不可欺
午后,内阁值房。
当张居正知晓火器杀人案的罪魁祸首是十四岁的潞王后,也不由得甚是惊愕。
若潞王仅仅只是利用特权经营西郊院子牟利,张居正大概率会选择将此事压下去,然后杀掉潞王身边的挑拨者,并恳请李太后与小万历斥责潞王,对其严加管教。
但而今涉及火器。
潞王为了牟利,竟利用特权身份令人将掣电铳带了出去,且还使得旁人用掣电统杀了人。
这就是大罪过了!
潞王虽然事后才知火器杀人之事,但命承奉太监孙久向火器营管事于今索要火器,却是潞王的命令。
要知,一旦火器的机密泄露,被北境外族仿制,然后开战,可能会造成成千上万名大明兵卒伤亡,军费消耗更是不计其数。
若不严惩,若不公开以做效尤,日后极有可能还会发生此等恶劣之事。
特权绝对不能被滥用,即便是宗室。
当即,张居正与沈念便一起奔往文华殿。
片刻后,文华殿内。
沈念将火器杀人的来龙去脉以及午后他与潞王的对话,全都汇禀给了小万历。
小万历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没想到整日顽劣成性,没有正形的潞王,竟然在私下做了一件银钱额度如此巨大的买卖。
「陛下,潞王殿下是您的皇弟,臣等无权为潞王殿下定罪,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做?」沈念拱手问道。
听到此话,小万历顿时语塞。
此罪放在普通人身上乃是重罪,处以极刑都不为过,但潞王是他的亲弟弟,他自然要想办法为其开脱。
——
就在小万历思索著如何处理,才能让张居正与沈念接受时,门外宦官传话:
李太后带著潞王请见。
小万历顿时大喜,连忙命人将李太后与潞王请了进来。
沈念与张居正都不由得皱起眉头,看来潞王已向李太后坦白,而李太后是要来帮潞王开脱说情了。
稍顷,李太后与潞王进入大殿,张居正与沈念连忙行礼。
礼毕之后,李太后挥了挥手。
一旁的宦官宫女立马退了出去,最后走出去的一名宦官还关上了殿门。
大殿内。
只剩下李太后、小万历、潞王、沈念、张居正、内侍方平六人。
方平连忙从一旁角落为李太后搬来一张大椅。
「母后,快请坐!」小万历站起身,恭敬地说道。
李太后微微点头,没有立即坐下,而是走向一旁低著脑袋的潞王面前,然后道:「抬起头来!」
在潞王抬头那一刻,李太后突然扬起手臂。
啪!
一巴掌打在潞王脸上,直接将潞王打得跌坐在地上。
潞王两眼含著泪花,就在准备站起时,李太后再次厉声道:「跪下!」
当即,潞王跪在地上,小声抽泣著。
这一幕,让小万历吓了一跳。
李太后向来宠爱这个小儿子,平时莫说打,就连骂都不舍得骂。
站在一旁的张居正与沈念却面无表情,只是微微躬身拱手。
李太后此举显然是让他们看的。
这一巴掌代表著朱家家法。
李太后是想用朱家家法惩罚潞王,而非使用大明国法。
这一巴掌看似打得很重,其实是为了袒护潞王。
李太后缓缓开口道:「西郊院子的事情,潞王都向我坦白了。此事也怪我,我不该多次当著他的面说他成婚需要太多钱,筹建王府需要太多钱,而内帑一时间并不能拿出太多,这才导致他被属下蛊惑,走了偏门!好在此事才刚刚开始,做了一个多月,并未造成大祸端!」
小万历眼珠一转,连忙补充道:「母后,朕也有错的地方,因开海引银,建造海船,朕下令缩减了宫内开支,潞王如此做,是帮母后与朕分忧,故而才做出了此等与民夺利之事。」
李太后抽泣了一下,看向小万历。
「陛下不必替他说话,是他的错就是他的错!命承奉太监孙久以王命指使兵部火器营管事于今偷盗火器,是他最大的错,虽然他不知有人将那个搬酒的百姓当作活靶子杀掉,但亦有管教下属不严之责,好在他知火器的重要性,命人将火器及时还了回去,才没有酿成更大的过错。」
「陛下,两位阁老,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吧,我不为他求情!」
李太后说罢,看了一眼小万历,又看了一眼低著脑袋的张居正与沈念,然后才缓缓坐下。
张居正与沈念,一时无语。
刚才李太后已将潞王的罪过总结完了。
其一,为给内廷分担压力,被下属蛊惑,做了走偏门赚钱的买卖,虽然做得不对,但情有可原。
其二,盗用火器但立即归还,并没有酿成大错,百姓被人杀害,潞王也只有管教不严之罪。
若依照这两种罪名,那对潞王禁足半个月就行了。
李太后这番话,看似冠冕堂皇,实则避重就轻。
对潞王盗用最新火器易引发外族仿制造成严重后果,绝口不提。
对潞王利用西郊院子,违制展现皇家器物,泄露朝廷财政机密,导致官商勾结,牟取暴利,绝口不提。
对潞王利用卑劣手段(拉皮条)聚集商人,在民间掀起低俗不正风气,绝口不提。
小万历看向张居正与沈念,道:「元辅、沈卿,潞王年幼,久在深宫,不知外在之险恶,朕觉得潞王的心思还是好的,他想著为朝廷分忧,自食其力,这应该也是受到今年诸多宗室子弟纷纷弃爵经商的影响,但是他没有意识到此事的负面影响。」
「朕觉得,首先对西郊院子进行封禁,对潞王牟利所得的不义之财全部————
全部收缴于内廷,此外,对潞王身边的那几个挑唆者进行严惩,火器杀人案的幕后主使是孙久的干儿子孙钰,对其处以极刑,对偷盗火器的火器营管事于今流三千里,至于潞王,有管教下属不严之责,朕勒令他年内闭门思过,不得出宫,二位以为如何?」
听到此话,跪在地上抽泣的潞王忍不住微微点头。
此乃他能够接受的结果。
李太后也微微点头,表示满意。
而张居正与沈念的脸色都变得阴沉下来。
就在沈念准备站出之时,张居正率先站了出来。
「圣母太后,陛下,臣以为此惩罚过轻!」
「潞王殿下只有管教下属不严之罪的前提是,他在百姓齐满仓被杀后,方知承奉太监孙久假借潞王殿下之名指使兵部火器营主事于今盗走了火器,而当下明明是殿下授意而为。臣不能隐瞒殿下授意而为之事,然不隐瞒此事,若仍这样定罪,那恐怕三法司与科道言官们都要上奏反对此惩罚了!」
小万历不由得黑了脸。
他已经准备好了台阶,但张居正就是不顺著台阶朝下走。
「那元辅以为该如何定罪呢?」小万历拉长声音问道,语气已有些不满。
张居正缓了缓,道:「依照《大明律》,私自制造或盗用火器者,一件杖八十,然潞王殿下身份贵重,自然不能用刑,臣建议令潞王殿下撰写罪己书,公开承认所有罪过!」
「不行!」李太后听到此话,直接站起身来。
皇家的脸面比天大!
此事若公开,若被认为都是潞王授意,那西郊院子那些淫乐之举都会与潞王绑定。
十四岁就学会了拉皮条。
这让李太后百年之后根本无法向列祖列宗交待。
听到「不行」二字,张居正朝著李太后微微拱手,不再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小万历。
张居正对付李太后的方式,向来都是寡言以对。
然后将压力转移到小万历身上。
一旦选择与李太后理论,后者最多说三句话就会开始哭,且还是间歇会说」
不听不听我不听」那种。
为臣者,令太后大哭不止,是有大罪的。
故而,要解决问题就不能与李太后理论。
小万历面带难色,他看了一眼下方低头不言的沈念,本欲张口问一问沈念,但转念一想,依照沈念的脾气,绝对会站在张居正那边道一句:臣附议!
询问沈念,会让他更加被动。
小万历想了想,道:「元辅,眼看就是年节了,大可不必如此。潞王才十四岁,尚未婚配,若公开此事所有细节,特别是那些荒淫之事,还让潞王如何做人?」
张居正想了想。
「陛下,臣知那些荒淫之事非潞王殿下组织,可在公开认错的文书上写明潞王不知玩乐细节,但罪己书必须写,仅凭潞王殿下授意下属盗用火器于私用,便必须写罪己书!」
「因为此举已有摇动大明江山社稷之嫌!一旦掣电铳外流,进入北境,被蒙古人人仿制,造成的后果不敢想像,可能会使得朝廷多花百万两银军费,可能会导致成千上万兵丁的伤亡,必须公示,以做效尤!」
「此乃臣的底线,圣母太后与陛下若不同意,那此事可以放在朝堂上,令百官来廷议!」
廷议二字,直接将小万历噎得没了话语。
一旦朝堂廷议,那此事相当于完全公开,官员们抨击潞王会抨击得更厉害。
文官们倚仗著祖宗之法,倚仗著对大明江山的守护初衷,怒怼潞王,不但无错无罪,而且还能谋个好名头。
顿时,殿内变得安静下来。
小万历低著头,李太后与潞王轻声抽泣,张居正与沈念都低著头,宦官方平站在角落里,连呼吸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潞王突然抬起头。
「母后,皇兄,我————我————我不写罪己书,要逼我写,我————我就不活了!」潞王开口道。
潞王这个年龄,正是要面子的时候。
李太后听到此话,心情不由得甚是紧张,连忙道:「潞王,不可胡说!我没答应,你便不用写罪己书!」
李太后非常宠溺潞王。
小万历想了想,看向张居正,道:」元辅,这样吧,朕命人代潞王写此罪己书,并将其收入此案的卷宗之中,但不作公示,如何?」
张居正微微拱手。
「陛下,这不是做样子吗?既然圣母太后不同意潞王殿下写罪己书,那此案还是放在朝堂廷议吧!」
面对此事,张居正没有妥协半分。
十四岁的潞王敢偷火统,十八岁的潞王就有可能偷火炮。
此话一出,大殿内的气氛又僵住了。
这时,沈念站了出来。
他知张居正抢在他前面说话,是为了防止沈念与小万历、李太后产生过大的矛盾冲突,影响他日后的仕途,但此刻这种情况,沈念不得不站出来。
沈念朝著小万历与李太后分别拱手。
「陛下,圣母太后,臣以为若写罪己书,应是潞王殿下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然写之无用,既然此事僵到这里,臣建议令潞王殿下自己做决定。」
听到此话,潞王抬起头,便想说一声:本王不愿写!
然而沈念朝其微微摇头。
「殿下无需此刻回答,明早,臣想带殿下去一个地方,待去过之后,殿下再决定。殿下若仍不愿写罪己书,那此事就依照陛下刚才所言去处理,臣相信,王的选择不会为皇家丢脸的!」
「去哪?要多久?」
小万历面带疑惑,不知沈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日清晨去,午后归。至于去何处请允许臣卖个关子。如今此事僵持到这里,不如就听潞王的选择。」沈念重重拱手。
张居正想了想,拱手道:「臣无异议!」
他感觉沈念如此说,就一定能说服潞王写下罪己书。
小万历看向李太后,当下二人已没有别的选择,若不愿意,那此事就要在朝堂廷议了。
那是更糟糕的选项!
「我听陛下的。」李太后做出了妥协。
小万历坐直身体,当即道:「好,那此事待明日午后潞王回宫后再议吧,暂不声张!」
「是,陛下!」张居正与沈念同时拱手。
片刻后,文华殿外,一条石板路上。
张居正与沈念一起朝前走著。
「子珩,你相信潞王殿下见到那一幕后,能知错,能写罪己书?」张居正如此问,显然已猜出沈念明日要将潞王带到何处。
沈念想了想,说道:「老师,我教了潞王殿下三年,我很了解他,我相信他是善良的!」
约一刻钟后,二人回到了内阁值房。
此时,已近黄昏。
沈念没有放衙回家,而是直奔兵部火器营。
他没想到负责火器营后勤,人缘甚好的火器营管事于今竟然是偷掣电统者。
兵部右侍郎王一鄂一直将他当作自己人,让他帮忙查内奸,没想到内奸竟然是他。
沈念虽承诺此案暂不声张,但将于今关押起来,问问情况,还是没有问题的O
半个时辰后。
兵部衙门,火器营,库房内。
火器营管事于今被捆住双手,跪在地上。
其脸上已青肿一片。
正是一旁的兵部右侍郎王一鄂与火器营教习赵士祯打的。
二人都没想到最信任的身边人竟然做出此等勾当。
年约四十岁的于今后悔不已,道出了他偷盗掣电统的全经过。
他与潞王府承奉太监孙久乃是旧相识。
孙久称潞王想要把玩一下掣电统,一日便还,然后许诺给他一千两银,于今不敢得罪孙久,外加禁不住银钱的诱惑,以为是顺手的事儿,他负责的就是每日清查型电统数量,绝对不会被人发现,便用他手中的备用库房钥匙,偷走了一把掣电统与十余枚弹丸。
沈念等人对他审问完毕后,接下来将会对火器库加强管理,并增加火器使用手续,另外还会对火器营的兵卒做一次更彻底的调查。
与此同时,孙久、史贵等人已被锦衣卫悄悄控制起来。
翌日,清早,左掖门前。
身穿便服的沈念与潞王坐上马车,在以锦衣卫千户石青为首的一众便衣锦衣卫护送下,一路朝西奔去。
小万历专门派遣石青护送。
除了保障二人的安全外,还想知晓期间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马车一路向西,目的地乃是宛平县内齐满仓的家。
沈念与潞王对齐满仓的身死经过都尤为清楚。
那日黄昏,齐满仓正在西郊院子搬酒。
孙久的干儿子,一个非宦官的街头混子孙钰,在向一众商人炫耀过掣火统后,忍不住想用活靶子试一试,便逼著齐满仓脑袋上顶酒,当他的靶子。
然后,孙钰在不清楚掣电统后坐力的的情况下,连击数下,直接将齐满仓击——
杀,然后命人扔进河沟。
他本以为有野狗吞食,尸体很快就会变成一堆白骨,没想到第二日就被路过的百姓发现了。
在这件事情中,齐满仓是最无辜的,朝廷需要给他的家人一个交代。
约一个多时辰后,沈念带著潞王来到齐满仓的家门前。
一处很简陋破旧的农户之家。
因此案未破,齐满仓的尸体还在顺天府衙。
此刻,齐满仓的家门前有顺天府的胥吏值守,以防他的家人遭遇不测或被人打扰。
因化雪,齐满仓家门前的土路甚是泥泞。
石青向守门的顺天府衙衙役交待了几句后,潞王与沈念一起踏入齐满仓的家O
破旧的木门,低矮的夯土院墙,院子一角围了一个鸡窝,中间处铺了一层碎石,算是一条小路,可供人走进前方的三间破旧房屋。
潞王走进院子,往前一瞅。
就能看到前方堂屋放著的一口涂著红漆的廉价空棺材。
而此刻。
齐满仓腿部有疾的父亲,眼盲的母亲,哭得脸色蜡白的妻子,还有两个皆不足十岁的儿子与一个约五岁的女儿,都围在棺材旁哭泣。
三个孩子可能没有棉衣,共同盖著一条洗得发白,补丁摞著补丁的蓝染粗布薄被。
他们的哭声很小。
在看到沈念与潞王两个穿著华丽的男子走进来后,下意识缩起脖子,一脸恐慌的样子。
应该是已有官员来过这里,吓到了他们。
潞王看著他们,有些心慌。
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破败的生活环境,第一次见到百姓如此惊恐的眼神。
他们的家人被杀了,他们家的顶梁柱倒了。
他们不敢向官府讨要说法,不敢询问进度,只能无助地哭泣。
依照潞王目前看到的情况,若无人相助,这一家剩余的老老小小,极有可能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因为他,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极有可能是一家人。
沈念看到这一切,心中也非常难受。
他想到的是,造成这一家贫困的主因,是齐满仓不努力吗?
不是。
他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到天不亮就去找赚钱的差事。
底层穷人是经不起任何意外的,朝廷有责任为穷人托底,而不是与富人一起成为剥削者。
一个时代是不是盛世,不在于富人们过得有多幸福,而在于穷人能不能温饱,能不能得到尊重,能不能在一个法令健全受到保护的环境下生活。
就在这时。
那个五岁的小女孩突然掀开被子,跑到潞王面前。
她拽著潞王的衣袍,突然怯生生地开口道:「能把我爹爹还回来吗?爹爹还说要给我买糖葫芦呢!」
潞王望向身材瘦弱,仅穿著一件满是补丁薄衣的小女孩,睁著大大的眼睛问他,不由得无话可说。
在小女孩失望地松开他的衣袍后,潞王扭脸跑向院外,然后嚎陶大哭。
小女孩的母亲连忙将小女孩拉回,抱在怀里,安慰道:「爹爹会回来的!爹爹会回来的!」
沈念也不由得泪目。
他看向棺材后面,那里放置著一张粗木方桌,上面除了有一个粗陶水罐外,还有一小半麻袋粮食,应该是顺天府衙送的,若不送来粮食,这一家人非饿死不可。
沈念看向石青。
石青立即会意,道:「属下马上令人去办!」
当即,一名便衣锦衣卫迅速离开。
他要去为这一家人买棉衣棉被,木炭,外加更多的粮食。
家里的顶梁柱意外身死已经够惨的了,绝不能让他们在悲痛中饥寒交迫,甚至想不开,出了意外。
院外。
潞王蹲在地上哭著,一开始是嚎啕大哭,哭了一刻钟后,慢慢抽泣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潞王边哭边说道。
此刻,他真正意识到自己错了!
得益于沈念为他讲了三年大道理,潞王骨子里还是善良的。
只是他太单纯,不知人间疾苦,不知自己的一个行为会对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随后,潞王擦了擦脸上的泪花,站起身来。
「先生,接下来,这一家人由我来养,我要让齐满仓的父母吃饱穿暖,我要让他的儿子都去读书,我要让他的女儿嫁个好人家!」
「另外,我————我愿写罪己书,我要把今日看到的一切都写下来,你说的对,朝廷的一粒灰,落在底层百姓肩头都是一座大山,良民不可欺!」
沈念认可地点了点头。
「殿下,知错改错,善莫大焉,罪己书,不但不会毁皇家之名,而且还能督促殿下成为一名贤王!」
「嗯嗯,本王在力所能及下,理应为底层百姓做些事情,他们还活在水深火热中,以前本王觉得他们过得苦,但没想到竟这么苦!」
随即,潞王看向院内,道:「本王应该立即为他们买些驱寒果腹之物,然后再离开!」
「石千户已经命人去做了!」沈念说道。
约半个时辰后。
一名锦衣卫赶著马车拉著棉被、棉衣、猪肉、蔬菜、木炭等来到宅院前,然后开始迅速卸货。
石青走过来道:「殿下,阁老,下官已命人交待宛平县知县了,接下来,他们将会帮助这家人度过这个寒冬!」
「不用他们,他们家的事情由本王来操办,本王要为他们建造一座新宅,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潞王一脸认真地说道。
石青微微拱手,退了下去。
片刻后,潞王与沈念坐上了返程的马车。
潞王靠在窗口,仍不时哭泣,今日之场景,足以让他铭记终生。
一个多时辰后,潞王回到禁中。
他顾不得吃午饭,直奔文华殿,与李太后、小万历在殿内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
——
待他出来后,便返回住宅开始写罪己书。
当日黄昏,参与运营西郊院子的一群人全被锦衣卫抓获。
在沈念的授意下,所有涉案人员都转移到了顺天府。
案子被沈念破了,主要问题被沈念解决了,后续的案卷文书,自然不能再让沈念做了。
不然顺天府一众官吏容易形成依赖心理,全都变成吃干饭的了。
与此同时。
各衙官员们陆续得知,西郊院子火器杀人之事,潞王也参与其中。
腊月二十六日,近午时。
潞王将亲笔撰写的罪己书交到小万历手中,并自请禁足一个月,罚俸半年。
——
——
之后,小万历选择公示潞王的罪己书,虽然罪己书的内容还是在李太后的示意下美化了一些,但已算得上真实。
关键是潞王的认错态度非常诚恳。
当沈念看完潞王的罪己书后,心中颇有感慨。
前段时间小万历因宦官选秀之事认了错,潞王又因此事认了错。
他不知是不是自己渐渐也要成为权臣,还是小万历与潞王被他调教得都开明了许多,许多事情在劝谏下都能让他们改变心意。
这几日,沈念甚是疲累。
接下来,他便准备好好享受一番自己的假期了。
与此同时。
潞王在禁足的同时,命人操办齐满仓的丧事,并为一家人置办年货,待年后暖和一些,潞王便会出钱为他们建造一座新宅院。
潞王如此重视。
顺天府与宛平县辖下的官吏绝对会更加用心,保证无人敢欺负这一家老小。
腊月二十七日,沈念足足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在内阁无事的情况下,开始陪家人逛街、置办年货。
心情放松了许多。
腊月二十八日,近午时,沈念来到了内阁,张居正、申时行、王锡爵三人也都来到了内阁。
唯有殷正茂在户部。
五大阁老同时上衙,乃是今日户部有一个重要的数据将会统计出来。
即:太仓银库岁入银。
太仓银库银乃是大明朝廷的主要银钱收入。
太仓库岁入银增加,意味著大明正在走向盛世,太仓银库岁入银减少,意味著衰退,百官就需要在新的一年继续努力。
嘉靖末年到隆庆五年之前,太仓银库银一直都维持在每年二百万两白银左右。
而后,从隆庆五年开始增加,突破三百万两银大关;万历元年到万历八年则一直保持在三百五十万两白银左右。
今年,对大明而言是非常特别的一年。
虽然开海引银令消耗了大量银钱,但也使得朝廷的商税收入增加了许多。
目前,太仓银存储并不多,但因开源节流,存储量将会逐渐增加。
另外,京师仓库储存的粮食已足以供京营各卫官军吃上六年。
只要没有战争,朝廷会越来越有钱。
就在沈念等待之时,申时行与王锡爵这两个冤家来到沈念的屋内。
「子珩,赌一把如何,赌今年太仓银库岁入银的数额,谁最接近真实数额算谁赢,输的请吃饭,如何?」王锡爵笑著说道。
沈念胸膛一挺,道:「我先来!」
「我可曾担任过户部右侍郎!」沈念自信满满,说道:「四百万两!」
「子珩,你可真敢朝著高的猜,我猜是三百八十万两!」申时行说道。
王锡爵想了想,道:「我也猜个高的,四百二十万两!」
「哎呦!若能达到四百二十万两,我心甘情愿请二位吃饭!」沈念笑著说道O
三人猜完后,就在闲聊时,中书舍人王嘉快步走了过来。
王锡爵连忙道:「是不是今年太仓银库岁入银数额统计出来了?」
王嘉无奈一笑。
「禀三位阁老,太仓银库岁入银数额已出,但冯公公在户部守著,得知数额后,令户部保密,陛下准备在元日朝会上亲自宣布!」
听到此话,沈念三人不但没有丝毫沮丧,反而都兴奋起来。
小万历要卖个关子,在元日朝会上宣布,那只有一种可能:数额相当高,高到令人惊喜,高到能提振文武百官的精气神。
此乃大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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