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袭杀

    东城区牌坊里的胡同依旧。

    贾环与同伴董时，还有三名兄弟一路经过，五人穿著普通的粗布衣裳，唯独贾环穿著长衫，只因贾环身上的气质掩藏不住，根本不像普通人。

    「感觉不太对。」

    「有人盯著。」

    「应该是锦衣卫。」

    「该死。」

    几人小声嘀咕，贾环没有四处张望，「别说了。」

    节帅的身份，还有如今敏感的时局，锦衣卫派人来盯著并不意外，锦衣卫的工作就是盯人，不光如此，每天连菜市场的物价都要打听，然后记录下来送回宫里。

    至于上面的人会不会看，并无人在意。

    这是前明太祖皇帝朱元璋制定的规矩，锦衣卫每天搜集物价，朱元璋每天要看上千份奏疏，其中就包含这些，而且大小事都会看完。

    后来的皇帝没有这样的精力，也吃不了这么大的苦。

    可规矩流传了下来，既然是规矩，大家都按照规矩做，有没有效果并无所谓。

    贾环对锦衣卫不陌生，不像其他几名同伴如临大敌，听闻贾环的话，几人稳定心神，虽然还在担心，但贾环的态度，说明形势还不著急。

    王信的家依然还是京城的这处宅子。

    众人进去后，贾环与董时去拜见平儿夫人，以及节帅目前唯一的，而且已经六岁的长子。

    院子里坐著一个老和尚，正笑呵呵的与小孩玩游戏，竟然下著儿童才玩耍的戏棋。

    「这是圆真大师，刘将军亲自请来的大师父，有段时日小顺多病，节帅又不在，我急的不行，刘将军得知后，亲自提笔写信，没想到竟然真的来了。」

    平儿向贾环解释，脸上笑道：「经过圆真大师的调理，小顺身子骨硬朗多了，而且圆真大师本事极大，什么都懂，经过老爷的同意，小顺拜了圆真大师为师父。」

    贾环与平儿熟悉的很。

    在府里的时候，平儿是不多的几个不欺负自己母子的人，更不提她还是王熙凤的陪嫁丫头，所以贾环内心很感激平儿。

    「能调养好公子，就凭这点，我日后报答这位圆真大师。」

    贾环认真说道。

    平儿嘴角露出欣喜，能得到贾环的认可，平儿心里有些安心。

    仿佛是巧合，贾环话音刚落，那圆真大师不经意的回头，打量了贾环一眼，两人的视线正好撞见，贾环主动点头，那老和尚微微颔首。

    「换个地方说话吧。」

    师父还在上课，平儿知道贾环有要事。

    「是。」

    贾环低头。

    董时更是一言不发，脸上激动的通红，时不时看那孩子一眼，恨不得上前看清楚。

    等人们都走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安定。

    「我赢了，师父。」

    突然，孩童发出稚嫩的笑声，高兴的手舞足蹈。

    「是吗？」

    圆真大师淡然问道。

    才六岁的孩子，竟然听懂了师父的提醒，于是认真看了一遍，然后才确认道：「徒儿赢了，师父。」

    「真的吗？」

    圆真三问。

    这一次，孩子脸上的自信彻底消失，认真看了许久的棋盘，始终不敢回答，终于在圆真大师的视线下，硬著头皮改口道：「徒儿又输了。」

    「输在哪里？」

    「不知道。」

    小孩语气委屈，有些想哭。

    「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又承认自己输了呢？」

    「我没输。」

    小孩鼓起勇气。

    「哗啦。」

    圆真大师突然袖子一挥，棋盘被掀倒，棋子落了一地，小孩被师父突然的举动，吓得脸色都白了「师......师父。」

    孩子有些哭了。

    听到院子里动静的几名亲卫悄然的回头。

    「嘿，这老和尚故弄玄虚，吓唬咱们公子，看咱不去敲碎他的脑袋。」一个满脸憨厚的后生蠢蠢欲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去做。

    「铁虎别闹。」

    同伴头疼。

    唐铁虎来自扬中岛，对节帅忠心耿耿，张口闭口就是节帅，不过他来得晚，如今轻易见不到节帅，谁知这两年里又对公子一向重视。

    那唐铁虎并不是傻子，只不过有些不忿老和尚吓唬自家公子。

    嘴上抱怨了几句，并没有真的去做。

    「你输了吗？」

    圆真大师又问道。

    孩子委屈的指了指棋盘，「棋盘都被师父掀翻了，徒儿记不起来，不知道有没有输。」

    「是吗？」

    老和尚淡然道：「我记得你没输。」

    听到师父说自己没输，孩子很快又高兴起来，欢喜道：「师父，我一开始就说我赢了，就是师父你不承认，我才以为我输了。」

    「哦。」老和尚改口道：「我记错了，你好像输了。」  

    「师父！」

    孩子终于怒了，忘记了眼前的和尚是他平日里最喜欢，最尊敬的师父。

    「怎么了？」

    老和尚毫无动容，仿佛故意刺激孩子，就是要让孩子恼怒。

    孩子虽然年纪小，说话的气也短促，却能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愤怒的说道：「师父，你不讲道理。」

    「是我不讲道理，还是你不认可我的道理？」

    「这棋盘你可以掀，别人也可以掀，那么到底是谁赢了呢？」

    「什么才是赢？」

    一连三问。

    老和尚不担心自己的徒弟不懂，经过两年精心教育，从无到有，老和尚不缺耐心，也不缺方法，他用自己全副身心来培养，三个问题的深度，徒弟大概不能一时间想明白，但是种下了种子即可。

    对徒弟的教育，从来不是速求。

    十年磨一剑。

    乃至二十年磨一剑，用一辈子去付出，老和尚甘心情愿。

    「我说我赢了呢。」

    孩子气愤道。

    「对，你赢了。」圆真大师露出笑容。

    「师父！」

    孩子有些朦胧的认知，大概猜到师父想要说什么，恢复了平静，犹如孩子似的撒娇。

    「哈哈哈，你赢了嘛。」

    圆真大师像个爷爷，宠爱的看著自己的孙子。

    「师父，我想出去玩？」

    孩子突然说道。

    「好。」

    圆真大师一口答应，轻易的满足孩子的要求，并且亲自带著孩子出门。

    京城繁华。

    越是集市的地方，来往的人越多，三教九流，多少人指望著发财，谁也不知道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

    小孩无忧无虑，兴高采烈的逛集市。

    唱大戏的、耍杂技的、说书的、皮影戏、变法术、吹糖人、胸口碎大石的、

    耍猴的...

    热闹非凡。

    老和尚永远跟在小孩身边，仿佛无形的视线，盯著一切靠近小孩的人。

    越是富贵人家的小孩，越是容易被盯上。

    圆真大师平静的转过头，没有惊动小孩，看向一个穿著短褂，肩上扛著扁担，挑著箩筐的汉子，那汉子离的不近，双方根本不会有交集。

    那汉子不经意的看向这边，正好碰触到圆真大师的视线。

    怒目金刚。

    汉子被吓了一个激灵，心里猛然想到这个词，知道惹了不能惹的人，连忙低下头离开，连头也不敢回。

    贾环向平儿透露了节帅的想法，叮嘱平儿谁也不要说，然后离开回去贾府。

    回到京城的这些日子，贾环并没有回到贾府。

    不过贾环非常清楚，京城里真正做主的人还得是贾府，包括安排夫人与公子顺利回大同的事。

    主要在顺利二字上。

    既然要保证顺利，那么风险要降到最低，许多方法就不能轻易尝试。

    有这么大能量的不多。

    贾府刚好够格，父亲无法主持大局，但还有个林如海。

    对家里的事，贾环心里叶门清。

    「你在大同有出息，为父也欣慰。」贾政见到自己这个庶出的儿子，想到他的遭遇，心里有些惭愧。

    贾环仿佛没有听见。

    对自己这个冷漠的父亲，贾环从小还是抱有希望的，希望能与他亲近。

    一切的变化。

    在他没有保住自己的母亲的那一刻，所有的想法都破碎了。

    不光不在意此人的身份，心底里甚至有些仇恨，连父亲都如此可恨，整个贾府还有不可恨的吗，特别是那个阴毒的老女人。

    贾环不敢回来，因为担心藏不住自己的恨意。

    可他必须回来。

    「王信的事，林如海那边有计划，回头我亲自去问，问清楚来告诉你。」贾政见儿子如此态度，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不知道如何补救，只能尽力成全儿子。

    王信把这种事交给贾环来传达，背后有没有深意，贾政不得而知。

    但是林如海认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如海决定帮助王信。

    贾环只是个送信的人，如果他不是贾政的儿子，恐怕连送信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要如何去做，林如海才不打算告诉贾环。

    贾环是个聪明的人，他不想只当送信的人。

    贾政看儿子想要参与，于是主动提出帮助，贾环一旦参与，林如海接下来就不可能再把贾环排除在外。

    这也是贾环想要的。

    虽然不喜欢自己眼前的父亲，可他不能不借用父亲的关系。

    「儿子已经与京营东军联系上了。」

    「这件事你办的不错，林如海也夸过。」

    贾政耐心说道。

    以前看这个庶出的儿子，因为人人都说可恶，贾政也很难耐心对待，至于大哥曾经当众说自己这个儿子很厉害，才能不错，自己与大哥的关系，只当做大哥故意讽刺自己。  

    过了这么久再一看，也陆续听到些几子在大同获得的褒奖，贾政越看越满意。

    反倒是对贾宝玉不满了。

    宝玉想要娶表妹，自己也乐见其成，可他什么德性？

    多大年纪了，还像小孩似的，只知道玩，一点担任也没有。

    万万配不上那外甥女，外甥女眼光又高，多少青年才俊都入不了她的眼，何况是贾宝玉，也就拖了从小一起长大的福，能比旁人多一丝亲近罢了。

    贾环满意地离开。

    他不怕苦，只怕没有方向。

    离开了贾府，没有留在家里住，连姐姐都没有去见，当即离开京城返回东军。

    特别是河西营。

    这里人人心向节帅，得到河西营的帮助，也就多了一丝保障。

    「见过了公子。」

    晚上。

    王英请贾环一行人喝酒。

    董时也是大户子弟，只不过阶级在州县层面，陡然间来到京城，这么大的世面和排场，让他也不免变得有些束手束脚，不过该有的接人待物的分寸还在。

    「公子很优秀。」董时忍不住先说道。

    「哦？」王英好奇的看向贾环，贾环认真点了点头，「虎父无犬子，公子虽然才六岁，但的确非寻常孩子可比。」

    王英摸了摸下巴。

    「咱倒不信会有这么巧。」

    「将军听说过什么？」贾环连忙关心问道。

    「节帅家里的事，咱也听说过一些，知道府里去了个不知来历的老和尚，听说是正经的高僧，谁知道呢。」王英话锋一转，「难道这和尚的确有道行，所以能把公子教出来？」

    原来是指这个。

    贾环哭笑不得，三人喝了一顿酒。

    王英酒量大，离开前依然清醒，贾环年龄小，最先扛不住，董时虽然酒量不差，但在别人的地盘上，难免多了几分醉意。

    第二日。

    贾环与董时醒了，决定去密云一趟。

    从宣府悄悄过去是最危险的。

    走真定借助平安节度使的势力，虽然要稳妥些，可节帅与平安州节度使没有过硬的交情，全凭贾府大房，而节帅与荣国府大房关系也不咋样。

    最快，最安全的道路还是北上。

    北上密云进入大宁，大宁是节帅府的势力范围，虽然没有派驻大军，但也有可调动的武装力量，所以只要顺利通过密云的盘查进入大宁，风险就能降到最低。

    如何打通密云这关呢。

    贾环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机会。

    两人骑马前行。

    「咱们好像被跟踪了。」董时脸色难看。

    「什么？几时被盯上的。」

    贾环大惊。

    自己怎么会被盯上，难道是锦衣卫？

    锦衣卫这么厉害？

    贾环有些不敢置信，这么机密的事，锦衣卫凭啥打听到？而且盯上自己干嘛？自己一个小卒子，除非朝廷要与节帅撕破脸。

    「快走。」

    董时见后面几人追了上来，知道对方见这里是荒野，大概率要动手，吓得脸色大变，连忙扬鞭策马，还不忘提醒贾环。

    后面跟来的几人既然决定动手，当然不会没有准备。

    前面有人挡路。

    「完了。」

    看到对方拿出刀剑，要取他们性命的态势，董时大惊。

    「跟我冲！」

    贾环咬著牙，从怀里掏出一把短统。

    这是中郎大人曾直送给自己的，没想到会派上用场。

    「碰。」

    贾环开枪射中一人，其余两人愣了愣，可竟然没有让开，依然挡在路前面，后面的人也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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