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付出代价

    京城，皇宫文昭阁。

    恭礼亲王领著已经十二岁的顺恭亲王，还有礼诚亲王、诚勇亲王四位王爷入宫。

    嘉隆帝不耐烦的坐在榻上，正在与旁边的夏守忠说话。

    「臣等拜见皇上。」

    「免礼。」

    皇帝给恭礼亲王赐座。

    「前儿个朕请忠顺亲王入宫，不曾想忠顺亲王因病未成行，朕虽然派了御医，心中却久难安。」嘉隆帝神色不太好，语气也有些冰冷。

    忠顺亲王的事情，京城议论纷纷。

    具体的过程众说纷纭，几位王爷也拿不准主意。

    顺恭亲王年龄小，乖乖的立在一旁，众人也没指望他开口，至于恭礼亲王，已经七十几岁，早就不过问外事，同样一言不发。

    诚勇亲王性格最烈，毫不客气道：「臣斗胆请问皇上，御医看了忠顺亲王，有没有说忠顺亲王病情如何？」

    嘉隆帝沉默了片刻。

    殿内显得安静，众人都觉得不对。

    终于，嘉隆帝缓缓开口，「御医没见到忠顺亲王。」

    「这..

    」

    礼诚亲王一脸不可思议，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忠顺亲王难道永远也不进宫吗？」诚勇亲王鄙视道。

    「此事急不得。」

    礼诚亲王小心翼翼的提醒。

    他能看出的危险，其余人也能看得出，难怪皇帝神色如此。

    诚勇亲王心里鄙视。

    皇帝今日的困局，何尝不是他自己导致的，太过相信忠顺亲王，否则没有皇帝之支持，忠顺亲王凭什么能掌控南北二军。

    反而他们几个亲王，于情于理都应该被重要，结果被冷落至今，皇帝捅了大篓子才想他们，诚勇亲王越发痛恨。

    早干嘛去了。

    不过明面上不敢表露，诚勇亲王一脸凝重，仿佛为皇帝忧心忡忡。

    「皇上召臣等前来，有何旨意？」

    终于，年老的恭礼亲王出声问道。

    仿佛等的就是恭礼亲王，皇帝急忙道：「恭礼亲王辈分最高，朕想请恭礼亲王亲自出面，去见一见忠顺亲王，些许误会不要闹大。」

    「谁著急，谁被牵著走。」恭礼亲王颤颤巍巍道：「臣认为此事先不动以应万变，朝廷一边抓紧对京营的掌控，一边大力安抚忠顺亲王才好。」

    忠顺亲王为何没有进宫，还不是双方的信任被打破，失去了平衡。

    信任这东西很飘忽。

    不牢靠。

    越是不牢靠的东西，越是不能握的太紧。

    皇上说是要和忠顺亲王谈，实则让忠顺亲王让步，明明对方心里起了忧虑，不去安抚，反而步步紧逼对方放权，只怕对方的疑心会更重。

    雪上加霜，形势就真的危险了起来。

    目前而言，恭礼亲王认为忠顺亲王没有作乱的想法。

    「这是宣府的奏疏。」嘉隆帝拿出一份奏疏，夏守忠安排太监去呈给几位亲王一一过目，奏疏内容指出王信三年内必反，目前在大肆招兵买马。

    等看完了奏疏，几位亲王都有些坐不住。

    「怎么一夜之间，到处都在作乱似的。」年纪最小的顺恭亲王，终于忍不住了，出声感慨道。

    既是感慨，也是对皇帝的质问。

    嘉隆帝面露不快。

    「慎言。」七十余岁的恭礼亲王呵斥了一声。

    顺恭亲王一向与恭礼亲王亲近，把恭礼亲王当做自家亲长辈，恭礼亲王也极少严苛对待他，此时听到呵斥，顺恭亲王委屈的低下头。

    终归还是个孩子，嘉隆帝内心摇了摇头。

    恭礼亲王把顺恭亲王保护的太好，已经十二岁的孩子，嘴上还没有个把门的，怎么能是自己的原因？

    原本想著不与他计较，可还是忍不住开口，嘉隆帝长话短说：「朕接手就是这个烂摊子，多年来小心翼翼缝补，又有谁能体谅朕的艰辛。」

    「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

    众人没有辩论对错，纷纷表忠心。

    「还是要麻烦恭礼亲王跑一趟，说服忠顺亲王尽快入宫，辽左的事还有大同的事都已经迫在眉睫，朝廷耽误不起，江山社稷更不能毁在我等手里，否则有何颜面去见祖宗。」

    嘉隆帝收起心中的不快，强行和颜悦色的说道。

    恭礼亲王没有再拒绝。

    其余几位亲王算是忠顺亲王的晚辈，只有自己与忠顺亲王是平辈，而自己的年纪比他又大，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既然如此，恭礼亲王强打精神，精心准备去忠顺亲王府。

    忠顺亲王府。

    恭礼亲王来拜访忠顺亲王，离开后不久，忠顺亲王便召来心腹，众人也极为关心。

    「皇上的承诺又如何。」

    长史李川傅大声道：「那戴公公的功劳不大么，皇上当初怎么承诺的？还不是死在回老家的路上，对外宣称是病逝，我却听说是宫里下的手。」  

    忠顺亲王有亲王府，各色佐官一应俱全。

    与前明原时空不同，那时候藩王府的佐官地位不高。

    就算是藩王的佐官，也不以藩王为忠，靠近的是士林同僚同窗。

    相反，大周因为开国之初的国情，百年来实封并未退消，因此掌握更多权利的亲王郡王们，其府里的佐官也更为忠心。

    李川傅眼里没有皇帝，只有自己的东翁忠顺亲王，他效忠的也是忠顺亲王。

    因为两人的前程是绑在一起的，李川傅知道自己在科道上已经走不开了，自己如果离开了忠顺亲王府，恐怕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不是皇上的意思。」忠顺亲王反驳道：「是宫里太监急著上位，闹出此事后，皇上也颇为懊恼，狠狠的处理了一批太监。」

    「人死不能复生，人都死了，皇上做的再多也于事无补。」

    忠顺亲王沉默了。

    王子腾看在眼里，终于等到了机会，「戴权在宫里的势力根深蒂固，如今他死了，群龙无首必然惶恐，犹如案板上的肉，相信很多太监也在自救。」

    「你的意思是？」

    忠顺亲王虽然不喜欢王子腾做事的结果，奈何遇到僵局时，每次他都能提出一二解决办法。

    看出问题不难，难的是解决问题。

    所以忠顺亲王认为自己离不开王子腾，这些年分分合合，除了忠顺亲王的性格外，也有对王子腾的欣赏和需求，忠顺亲王需要一个能帮他下决定的人。

    「王爷操心的是社稷，奈何朝廷上的大臣认真干事的没有几个，尽是勾心斗角之辈，王爷与皇上之间的误会，不怕万一就怕有人认为看到了机会......

    」

    王子腾以己度人，要是自己，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抢先动手。

    「宫里无论什么原因，哪怕只是为了让王爷放心，敢于孤身冒险进入皇宫，各种试探与拉拢也是必然的，王爷也不好一直拒绝。」

    众人没有反驳，这也是忠顺亲王目前最大的困境。

    王子腾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陕西，那时候也是这般在忠顺亲王跟前，笑著说道：「既然迟早要进宫，那么还有什么比自己在宫里有耳目重要。」

    只是为了了解情况，忠顺亲王心动，遂看向众人。

    众人如何不知忠顺亲王心意，先后赞成了王子腾的主意，目前宫里的形势，很容易与戴权的干儿子们联系上，提前进行通气应该不难。

    「内廷的事，虽然是你提出，但你还是带好东军为重。」忠顺亲王不愿意王子腾插手太多的事，特别是王子腾弄死朱伟父子后，忠顺亲王担心王子腾又背著自己做出过分的事。

    王子腾没有拒绝，他现在的心思都在东军上头，如今又有了忠顺亲王这句话，也表明了在东军事务上，忠顺亲王会支持自己。

    见王子腾没有反对，忠顺亲王心情好了些，笑道：「东平郡王驱虎吞狼，这回搞砸了，在辽左蛮族面前数次碰壁，损兵折将，对朝廷而言是好事。」

    东平郡王养寇自重，利用蛮族扫清辽东都司，为他鲸吞辽左提供便利。

    事实很明显。

    蛮族诸部并不甘愿一直给他做狗。

    这也是忠顺亲王的底气，东平郡王反而要依赖朝廷了，可气的是辽东目前的局势，又是他引发的。

    「皇上派太监去地方督税是明智的主意，靠内阁那帮文官，他们自个如何会对付自个？平白耽误了这些年，别看地方会上弹劾多，可税是实打实的收了上来。」

    「最坏的就是那么文人。」

    王子腾个骂道。

    李川傅没有做声，他虽然也是读书人，但成为了亲王的佐官，那就不容于士林，王子腾辱骂文人，他是乐见其成的。

    忠顺亲王的确看不起内阁。

    刘儒就算是皇上的恩师又如何，最终还是要靠皇上自己，如果不是皇帝想办法推出了太监，逼迫地方交税的事情不知道还会拖延到几时。

    「仇垲上疏的内容，大家都看过，王信可能要造反，此事不得不防，朝廷收复辽左之际，此人必定会造反，所以本王打算派人去联络平安州节度使，以及西宁郡王。」

    虽然与皇上闹出了些矛盾，忠顺亲王依然放不下社稷。

    长安节度使云光坐镇陕西西安，与贾府关系交好，无论是忠顺亲王，还是王子腾，二人当年在陕西的时候，与其关系都不错。

    不过云光是个老滑头。

    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朝廷不给他好处，他就绝不会主动为朝廷分担半点事，只会牢牢守著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陕北局势困难如此，此人也雷声大雨点小，并未出兵平叛，任由乱民肆虐，乱民也知道长安镇的厉害，长安又是大城，所以双方互不干扰。

    至于西宁郡王，这位主坐镇陕西行都司，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忠顺亲王打算与这两位合作，长史李川傅不禁忧虑，眉头紧锁，「恐怕与虎谋皮，日后难以制衡。」

    「再大的麻烦，也比大同的王信更有利朝廷。」

    「王信虽然没有控制山西，但是通过各种手段，山西成为了他实际的势力范围额，而且与京畿相隔，可以说他已经是目前最大的威胁。」

    提起王信，王子腾划清界限，主动指责道：「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此人做事向来低调，朝廷又有一帮人为他说话，以至于拖延至今。」  

    长安节度使威胁最低，其次是西宁郡王，威胁最大的是王信。

    所以忠顺亲王的思路是拉拢长安节度使，西宁郡王，三方一起压制王信，至于另外两人未来会否成为朝廷的大患，那也是未来的风险。

    「朝廷目前的困境，能拿得出的办法不多，虽然是下策，终归有了方向。」

    王子腾主动说道，支持了忠顺亲王。

    「王信只有一个儿子，要让锦衣卫盯严了，多少也是一个抓手。」

    「贾府那边每次为王信说话，王爷是否要敲打一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很快有了一套对付王信的方法。

    忠顺亲王性子温和，虽然会导致身边心腹敢违背他的心思行事，但有利必有弊，反之亦然，很多人愿意跟随忠顺亲王，所以身边不缺乏人才。

    众人集思广益，结合朝廷的困境和条件，提出的办法虽然不十全十美，却都有极大的可行性，希望并不小。

    等离开忠顺亲王府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

    王子腾回到自己府里，管家连忙赶来伺候，丫鬟们帮忙宽衣。

    「明日我要去通州，大概几日不得回。」王子腾向管家交代自己的行踪，如果自己不再的时候，府里来人找自己，管家就是传声筒。

    管家牢牢记在心里，什么话可也说，能向谁透露老爷的行踪，又不能向谁透露，管家心里有本帐。

    管家并不是好当的。

    「那档子事办的如何了。」突然，王子腾问起了前几日交代的事。

    管家心里咯噔一下，老爷既然问题，自己如何敢隐瞒，实话实说。

    「什么？」

    王子腾大怒，「这点事也办不好。」

    「老爷息怒，不过是个庶子罢了，让他逃过一劫，他也翻不了天。」

    「你懂个屁。」

    王子腾痛恨不已，为了控制东军，多少事等著自己去做，一个人恨不得当八个人使用，用尽了心思，没想到些许小事，下面人都办不好。

    管家不敢多言辩解，老老实实低头。

    贾环是个送信的。

    王信想要弄走他的儿子，京城里没有秘密，王子腾早就知道了。

    弄死贾环，不光是消除这个隐患，也是断绝王信的念想，让他多一分顾忌，如果为了儿子，最好不要胡来，虽然可能没有效果，但也是一种巨大的代价，不能白白便宜王信。

    「让王仁滚过来。」

    王子腾决定亲自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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