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赶明为了扳倒刘麦囤，可谓是煞费苦心。上次查账没有占到便宜，他不但不死心，反而又生出一条毒计。他以民兵连长的身份，组织开展了“夜护庄稼”活动，美其名曰保护生产队的劳动成果，实则是设下又一个圈套。

这个所谓的“夜护庄稼”活动，就是在夜晚组织民兵在村子周边巡逻，凡是看到谁家的牛羊猪跑出来吃庄稼，一律拉到生产队罚款。

马赶明站在生产队部门口的高台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他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乡亲们，咱们辛辛苦苦种的庄稼，不能让牲畜给祸害了，从今天起，民兵连每晚巡逻，逮到谁家的牲畜在啃庄稼，一律按规矩办事，绝不容情。”

台下的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老庄稼把式刘老栓忍不住小声对身旁的人嘀咕：“这分明是找茬嘛！谁家牲口能看得那么紧？晚上跑出去吃两口草不是常有事？”

这话音虽低，却没能逃过马赶明敏锐的耳朵。他当即板起脸，目光如电般射向刘老栓：“刚才是谁在下面嚼舌根？我告诉你，这是为了集体利益，谁要是觉得不妥，站出来说道说道。”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刘老栓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出声。马赶明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最后定格在刘麦囤身上，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一切，都是为了下一步的阴谋做准备。

散会后，马赶明把韩耀先叫到一边，低声吩咐：“今晚就动手。记住，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韩耀先有些犹豫：“赶明哥，这样做有点坏良心吧，麦囤哥家的日子本来就不宽裕，这头猪可是他们一家的指望。”

马赶明冷哼一声：“妇人之仁！要想成大事，就不能心软。你忘了当年刘汉山是怎么欺负你们家的？要不是我爹出头，你们家那两亩好地早就被霸占了！”

这话戳中了韩耀先的痛处。他咬咬牙，点头道：“我明白了，赶明哥。今晚一定办妥。”

夜深人静时，韩耀先蹑手蹑脚地来到刘家猪圈旁。月光下，那头黑毛猪正睡得香甜，不时发出满足的哼哼声。韩耀先的手有些发抖，但想起马赶明的话，还是硬着头皮轻轻拉开了猪圈门的插销。

那猪被惊动，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院子。新鲜的空气和自由让它兴奋起来，它哼哼唧唧地小跑着，很快就被村边玉米地的香气吸引，欢快地跑进去大快朵颐起来。

就在这时，暗处窜出十几个手持棍棒的男人，都是马赶明的家族心腹。那猪受了惊吓，嗷嗷直叫，但在众人的围堵驱赶下，只能往小树林方向跑去。

到了小树林，马赶明早已等在那里。准备好的家伙什，他一声令下，众人七手八脚地把猪按倒在地。那猪发出凄厉的惨叫，在夜空中回荡，但很快就被捂住了嘴。手起刀落，这头肥壮的黑猪很快就被宰杀分割，猪肉被这些人分了个干净。马赶明特意留了几斤上好的五花肉，嘴角带着得意的笑。

第二天，马赶明假惺惺地请刘麦囤来喝酒。酒菜摆上，红烧肉、炒猪肝、炖排骨，香气扑鼻，引得人直流口水。

“来来来，麦囤哥，尝尝这肉，香着呢！”马赶明热情地给刘麦囤夹菜，一副殷勤好客的模样。

刘麦囤是个实诚人，哪想到其中有诈，吃得满嘴流油，连连称赞：“这肉真不错！哪来的？这么香！”

马赶明眼珠一转，笑着说：“耀先兄弟搞来的，具体哪来的我也不清楚，，您就放心吃吧！”说着又给刘麦囤斟满酒杯。

几杯烧酒下肚，刘麦囤话多了起来，开始吹嘘自己当队长后的宏伟计划：要如何整顿生产，如何提高收成，如何让大伙过上好日子。马赶明一边附和，一边不停地劝酒，心里却在冷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赶明看刘麦囤吃得正香，就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麦囤哥，今儿个这猪肉味道咋样？香不香？”

老实巴交的刘麦囤哪能想到这是个圈套，还一个劲儿地夸：“香！真香！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猪肉了！赶明兄弟，你们民兵连最近伙食不错啊！”

马赶明一听这话，顿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哎呀麦囤哥，你可真有意思，我和你实话实说吧，这猪就是你家的那头黑猪！昨儿个它跑到生产队的地里祸害庄稼，被韩耀先逮个正着，就给宰了，你说香不香？”

刘麦囤愣住了，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他看看马赶明，又看看在一旁偷笑的韩耀先，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戏谑的表情。他这才恍然大悟，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来指着韩耀先：

“好你个韩耀先！你敢偷我家的猪！那是我老婆一年的心血啊！”

韩耀先嬉皮笑脸地说：“麦囤哥，这话说的，哪是偷？是那猪自己跑出来祸害庄稼，按照队里的规定，祸害庄稼的牲畜，打死勿论！我们这是执行规定！要怪就怪你自己没看好牲口！”

刘麦囤气得眼睛都红了，扑上去就和韩耀先扭打成一团。这场架打得是鸡飞狗跳，桌椅翻倒，碗盘碎了一地，把好好的一场酒席搅得乱七八糟。马赶明却躲在一边看热闹，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等刘麦囤和韩耀先被人拉开，马赶明才假惺惺地过来劝架：“哎呀，都是兄弟，为头猪打什么架！麦囤哥，你也别生气了，耀先也是按规矩办事。这样吧，我让耀先赔你点钱，这事就算了了。”

刘麦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马赶明骂道：“马赶明！我算是看透你了！你们这是一伙的！合起伙来坑我！那猪圈门关得好好的，猪怎么会跑出来？分明是你们故意放的！”

马赶明脸色一变，冷笑着说：“刘麦囤，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好心好意请你喝酒，你还骂起我来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我捧着你，你能当上这个队长？告诉你，我能捧你上去，也能拉你下来！”

刘麦囤这才彻底明白过来，自己从头到尾都被马赶明玩弄于股掌之中。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看着满桌的猪肉，想起妻子起早贪黑喂养猪的身影，想起孩子们期盼新衣裳的眼神，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一把掀翻了酒桌，盘碗哗啦啦碎了一地，然后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身后传来马赶明和韩耀先等人的哄笑声，那笑声尖锐而刺耳，像刀子一样扎在刘麦囤的心上。

刘麦囤走在漆黑的夜里，寒风吹在他滚烫的脸上。他想哭，却流不出眼泪；想喊，却发不出声音。路边的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他的遭遇叹息。他终于明白，在这个权欲横流的世道里，老实人注定是被玩弄的对象。

回到家，妻子张大妮正在灯下补衣服，见他脸色铁青地回来，忙问：“怎么了？喝酒喝得不高兴？”

刘麦囤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怎能告诉她，她辛苦喂养一年的猪已经成了别人桌上的下酒菜？他只能强颜欢笑：“没事，就是喝多了有点上头。”

但张大妮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丈夫有事瞒着她。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刘麦囤终于忍不住，将实情和盘托出。

张大妮听完，先是愣住，随后眼泪夺眶而出：“天杀的！那是我起早贪黑喂了一年的猪啊！就指望过年卖了给孩子们添新衣裳...这下可好...”她越说越伤心，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们的哭声和大人的争吵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很快，刘家猪被宰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村子。

而此刻的马赶明，正在酒桌旁得意地计划着下一步。他看着满地狼藉，对韩耀先说：“明天一早，你就把今天的事传出去，就说刘麦囤家的猪祸害庄稼，被咱们按规矩处置了，刘麦囤不但不认罚，还动手打人。”

韩耀先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麦囤哥毕竟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马赶明冷笑一声，“在这世道上，老实就是无能！你忘了当年刘汉山是怎么欺负你们家的？要是不想一辈子不受气，就按我说的做。”

马赶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刘麦囤已经不足为惧，接下来就是要名正言顺地当上队长，把刘庄的大权牢牢抓在手中。

第二天一早，谣言果然如野火般在村里蔓延开来。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说刘麦囤仗着自己是队长，纵容家里的牲畜祸害庄稼，被抓住后还耍横打人。

刘麦囤一大早出门就感觉不对劲，村民们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有的躲躲闪闪，有的指指点点。他找到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乡亲想问个明白，却发现他们都找借口避开了。

就在这时，马赶明带着几个民兵来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麦囤哥，昨天的事已经闹到大队去了。王书记很生气，说要严肃处理。我看在你是我推举的份上，好不容易才劝住他。这样吧，你写个检讨，承认管教不严，赔生产队二十块钱，这事就算了了。”

刘麦囤气得浑身发抖：“马赶明！你还要脸不要？明明是你设计害我，现在倒要我写检讨赔钱？门都没有！”

马赶明脸色一沉：“刘麦囤，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心帮你周旋，你倒打一耙。既然这样，那你就自己去跟王书记解释吧！”说完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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