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冰凉刺骨，激得她浑身一颤。

可她咬着牙，把手伸得更深，在河底的淤泥里摸索。

什么也没有。

她不死心，又往前走了几步，水没过脚踝，没到小腿。

虽然是夏日，可夜里的河水像刀子割着皮肉一般冷。

她冻得牙齿打颤，却还是弯着腰，双手在水底摸索。

“在哪儿...我的金银珠宝在哪儿呢？”

她喃喃自语，眼睛死死盯着水面。

忽然，指尖触到个硬物。

她心里一跳，屏住呼吸，用力一捞，是个铁盒！

盒子很沉，盖得严严实实。

她颤抖着手，抠开生锈的搭扣。

盖子掀开的瞬间，一片金光晃花了她的眼。

金钗！银环！珍珠串！玛瑙镯！

满满一盒，在油灯昏黄的光下，熠熠生辉。

翠翠呆住了。

她看着那些珠宝，看着它们在光下流转的华彩，看着金钗上精细的雕花，看着珍珠温润的光泽...

然后她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她抓起一把珠宝，贴在脸上，冰凉坚硬的触感那么真实，真实得让她浑身发抖。

是真的！

都是真的！

她富贵了，她翻身了！

再也不用鸡鸣第一遍起身推磨盘了。

再也不用当老姑娘了。

她抱着铁盒，转身想往回走。

像有什么东西拽住了脚踝，猛地滑了一下，整个人就失重。

“噗通！”

整个人栽进水里。

河水瞬间涌进口鼻，冰冷刺骨。

她想挣扎，想呼救，可怀里的铁盒太沉，拽着她往下坠。

她舍不得松手，死命抱着，就像抱着她的命。

身体越来越沉，视线越来越模糊。

意识涣散前，她看见水底有两团幽幽的绿光，正缓缓向她靠近...

“快！翠翠出事了！”

李雨微拉着苏北辰，在浓雾中疾步飞奔。

她手里握着一枚铜钱，铜钱表面浮现细微的血线，直指珠江方向。

“就在前面！”她声音急促。

两人冲下河滩时，正好看见翠翠栽进水里的那一幕。

油灯倒在岸边，火光微弱，照亮水面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糟糕！”苏北辰要冲过去。

李雨微一把拉住他：“别过去！水鬼在下面！”

她迅速从怀里掏出那包淤泥，扯开油纸，将黑红色的泥粉撒向河面。

泥粉触及水面，发出“嗤嗤”轻响，冒出缕缕白烟。

河水突然沸腾起来！

两团绿光从水底急速上升，隐约可见是两个人形轮廓，浑身缠满水草，面目模糊。

它们发出凄厉的尖啸，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翠翠的身体浮出水面，她还在挣扎，双手死死抱着那个铁盒。

“松手！”李雨微厉喝，“那是镇魂盒！抱着它你永远上不来！”

翠翠似乎听见了，她低头看看怀里的铁盒，又看看岸边的李雨微，眼里全是挣扎。

水鬼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胳膊，要将她拖回水底。

它们的指甲漆黑尖长，深深掐进她皮肉里。

李雨微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血符：“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血光如箭射入水中，正中一只水鬼心口。

那水鬼惨叫一声，松开翠翠，化作黑烟消散。

另一只见状，发出愤怒的嘶吼，拖着翠翠急速下沉。

“北辰！拉住她！”

苏北辰早已解下腰带，将一端甩向翠翠：“抓住！”

腰带精准地缠住翠翠手腕。苏北辰用力一拉，翠翠被拽得往上浮了寸许。可水鬼力气极大，双方僵持不下。

李雨微见状，将剩下的淤泥全数撒向那只水鬼。

泥粉沾身，水鬼发出痛苦哀嚎，身上冒出滚滚黑烟。

它终于松手，怨毒地瞪了李雨微一眼，沉入水底消失不见。

翠翠被拖上岸时，已经昏迷不醒。

怀里的铁盒“哐当”掉在地上，盖子翻开，里面哪有什么珠宝，全是河底的碎瓦烂石，混着几根白骨。

苏北辰倒吸一口凉气。

李雨微蹲下身，探了探翠翠的鼻息，又翻开她眼皮看了看。

还好，还有气，只是魂魄受了惊吓，有些离体。

她取出三枚铜钱，压在翠翠眉心、心口、丹田，口中念念有词。

铜钱渐渐泛起温润的白光，翠翠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一丝血色。

“她怎么样？”苏北辰问。

“命保住了。”李雨微收起铜钱，“但贪念入骨，心魔已生。就算今日逃过一劫，往后也...”

她没说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天边泛起鱼肚白。

浓雾渐渐散去，珠江恢复平静，水面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是昨夜什么也没发生。

李雨微看着那河水，轻声道：“那两只水鬼，还会找下一个的。”

“不能彻底解决吗？”

“它们藏在水底洞府，我下不去。”李雨微摇头，“除非它们再上岸害人，否则...”

话没说完，翠翠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四周，又看看李雨微，再看看苏北辰。

然后她猛地坐起，四处摸索：“我的盒子...我的珠宝...”

手触到那个铁盒，她一把抱进怀里，急切地打开。

里面只有碎瓦，烂石，白骨。

她呆呆地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慢慢抬起头，看着李雨微，眼神空洞得可怕。

“李大师，你偷了我的金银珠宝？为什么？你们又富又贵，为何总跟我一个市井小老百姓作对？”

苏北辰见此人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他的妻子，正欲呵斥说明，李雨微轻轻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转而，她温声对翠翠道：“你冷静一下，好好回想在水中遭遇了什么？”

翠翠还欲追问，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一切，顿时吓得浑身哆嗦。

“我...我见鬼了？”她颤声问。

“嗯...它们正是利用你急于摆脱现状的执念，以钱财诱骗你落水淹死，再借你尸身还阳，第一只水鬼上岸，她第一时间就会去寻你的心上人，将他领到此地来...从此它们就在阳间再做夫妻了......”

李雨微没有说完，但翠翠已经全明白了，如果因为自己的贪念，害死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她不愿意这么做。

她拼命摇头，口中喃喃道：“不要，我不要那些金银珠宝，不要发财了......”

随即，她忽然跪下磕头，“李大师，求您救救我，我再也不想梦到那两只鬼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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