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马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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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国,秋意在上京城里落得很实。城外草原的颜色一日比一日浅,风里混着干草与尘土的气味,沿着御街一路吹进城来。宫城的重檐在高空下显得冷峻而疏离,坊市里人声未歇,却多了一层被压低的谨慎,仿佛连秋风都懂得分寸。
兴宁绍更的府邸,朱门高阔,门前石狮已被岁月磨得轮廓圆钝。今日府门大开,却没有宾客来往,只有一队内侍与禁军肃立阶前。
内侍为首者身形瘦高,面白无须,穿一身深青色内廷服,袖口绣着细密的云纹。他站在台阶正中,抬手示意随行之人停步,随即清了清嗓子。那一声轻咳不大,却让整座前院瞬间安静下来。
院门外,十名奴隶被绳索串在一起,低头站着。绳索勒进手腕,有人因疼痛微微发抖,却无人敢出声。草原上的风与马蹄声似乎仍在他们身上残留,但在这座城里,那些东西已经毫无意义。
兴宁绍更已换好朝服,冠带齐整,立在台阶下方。他的神情恭谨而从容,仿佛这一刻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
内内侍展开一卷并不长的黄绢,却并未照本宣读,而是微微抬眼,用一种刻意放缓、却又不容置疑的语调,宣读皇帝口谕:“圣上口谕:克列部今年例贡奴户,念其远道辛劳,特选其数,分赐上京诸臣,以彰皇恩。”内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院中每一个角落。内侍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兴宁绍更,又继续道:“北枢密院副使兴宁绍更,夙夜勤谨,办事得力,朕心嘉之。今赐奴十口,令善加收用,毋负朕意。”
这几句话说得不紧不慢,语气平和,像是在随口交代一件小事。但“朕心嘉之”“毋负朕意”几个字,却咬得极清,仿佛特意提醒。宣读完毕,内侍并未立刻收声,而是合上黄绢,又补了一句,语气比刚才随意了几分,却更显意味深长:“皇上还说了,秋深在即,国事用度繁多,诸臣若能体念朝廷艰难,便是忠心可鉴。”这句话并未写在任何绢帛上,却比前面的口谕更重。
兴宁绍更心中一凛,面上却毫无波澜。他立即整衣下拜,动作干净利落,额头触地,声音洪亮而稳重:“臣,谢主隆恩!敢不尽心,敢不体念圣意!”
那一声“圣意”,咬得极准,既不谄媚,也不敷衍。
院中那十名奴隶被迫一同伏地,额头贴在冰凉的青石上。他们听不懂这些话的分量,却本能地感到,这几句话已决定了他们今后的命运。
内侍这才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神色,将黄绢递给随从,轻轻抬手:“赏赐已毕。”
禁军随之转身,甲叶轻响,脚步整齐地退下台阶。内侍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向前走了两步,靠近兴宁绍更,用只有彼此能听清的声音低声道:“副使大人,皇上记得你。”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一枚冷钉,稳稳钉在兴宁绍更心里。
兴宁绍更低头应了一声:“臣惶恐。”随手又递上一枚早已准备好的银锭,塞给内侍。
内侍也不推辞,接过银锭,微微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随即转身离去。朱门缓缓合上,将外头的风声、脚步声一并隔绝。院中顿时空旷下来。
管事低声候命,等着示下。那十名奴隶依旧伏在地上,没人敢抬头,仿佛一旦抬眼,便会被这座府邸吞没。
“带下去。”兴宁绍更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安排一件寻常差事,“清点造册,择日送去城南庄上,交由马庄头使役。”
管事应声,挥手让人上前。绳索被重新拉紧,脚步声拖过地面,混杂着细微的喘息与压抑的颤抖,一路消失在回廊深处。
兴宁绍更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回屋。他抬头望向庭院上方的天空。秋日的天极高,云淡而薄,仿佛一切都被剥去了多余的修饰,只剩下最锋利的轮廓。他很清楚,这十个奴隶,不过是一个信号。耶律延禧在用最温和的方式提醒他:皇恩可赐,亦可收;位置可给,亦可换。银钱、忠诚、人命,在这位年轻皇帝眼中,本就是可以相互折算的东西。
兴宁绍更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重新归于平静,这才转身回到廊下,抬头望了一眼天色。秋日的天空高远而冷清,云层薄薄铺开,像一层随时会被撕裂的帷幕。他的神色依旧从容,但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阴影。
自兴宁绍更随萧照回到辽国起,朝局便已悄然翻转。老皇帝耶律洪基——庙号道宗——早已驾崩。那位以宽仁、迟缓闻名的皇帝,最终带着他庞杂却摇摇欲坠的帝国,走入历史。继位的,是太孙耶律延禧。耶律延禧并非顺风顺水长大。他的父亲耶律濬,本是太子,却在权力倾轧中蒙冤早逝。那一场变故,像一根阴冷的刺,深深扎进这个孩子的骨血里。自幼在流言、猜忌与隐约的敌意中长大,使他学会的不是宽容,而是防备;不是仁恕,而是先下手为强。登基之后的耶律延禧,表面依旧遵循祖制,内里却暗暗收紧权力,对宗室尤为警惕。
萧照便是耶律延禧手中一枚重要的棋子。如今萧照已被外派西京大同,名义上是夷离毕,负责管理当地契丹人及诸多非汉族部落的事务。这个职位不低,权责极重,既像重用,也像流放。但真正懂局势的人都明白——萧照的真正使命,是替皇帝盯住一个人。西京留守,皇叔耶律淳。宗室之中,耶律淳威望尚存,资历深厚,若有风吹草动,极易成为众望所归的旗帜。耶律延禧不敢动他,却也绝不放心他,于是派一个忠诚可靠的大臣,贴身看守。
萧书韵既是萧照的族人,又是萧照亲手教养、一路提携出来的徒弟,此番外放西京,自然随行去了大同。名义上,这是一次磨砺历练,让她在边地政务与军务之间增长见识;实际上,却是一道无形的锁链——师徒同去,命运相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此再难分割。只是世事并未止步于此,尚在襁褓中的李杓,在随母亲回到辽国之后,这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孩子,竟被授予了一个校尉的虚衔,名册在案,俸禄照发。那点钱财并不算多,却足以让大同城里许多眼睛暗暗一亮——耶律延禧并不是在向萧书韵施恩。但耶律延禧心底依然记得,那些年少时最狼狈、也最凶险的日子里,曾在刀光血雨中为他挡过一程的,是和琳公主——那位被他刻意封存在记忆深处的姑姑。那段往事,他从不愿提起,甚至下意识地回避。至于李漓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弟,在他心中并无半分亲近;更何况,当年和琳公主随李漓之父李镞私奔、令皇室蒙羞的旧事,本就像一根不容触碰的倒刺。
于是,耶律延禧选择了他能接受、也最体面的方式来偿还那份旧情——他将恩典绕开当事人,落在和琳公主的孙子李杓身上,给了一份殊荣和实惠。表面看,这是一份从容而无需解释的恩赐;而在更深处,不过是耶律延禧替自己完成的一次迟来的抚慰。那不是宽恕,也不是亲情,只是一个帝王,在权力与记忆之间,为自己保留的一点温柔余地。
而兴宁绍更,则被留在了上京。这不是偶然。兴宁绍更早年曾是耶律延禧的伴读。那段岁月里,他们在同一间书房读书,在同一位师傅的戒尺下受教。兴宁绍更见过太孙最狼狈、最愤怒、也最无力的时刻。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记得什么,也忌讳什么。
院中渐渐空了下来。秋风顺着回廊灌入前庭,吹动廊下悬着的铜铃,发出一声低而短促的响。兴宁绍更正欲转身回内堂,目光却在不经意间顿住了。那十名奴隶正被管事催着起身,准备押往后院。人群微微晃动的一瞬间,其中一人抬了下头。只是极短的一瞬。可那张脸,兴宁绍更认得。不是因为轮廓有多分明,而是因为那双眼睛——曾经清亮、锋利,带着读书人特有的自尊与警惕,如今却像被尘土反复碾过,黯淡而躲闪。
兴宁绍更脚步一滞。他没有立刻出声,只是站在原地,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钉住了。那人很快又低下头去,仿佛那一抬眼已经耗尽了全部勇气。可已经来不及了。
“慢着。”兴宁绍更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整个队伍停下。
管事一愣,立刻挥手示意押送的人止步,自己小跑着回到阶前,低声道:“大人?”
兴宁绍更没有看他,目光越过人群,直直落在那名奴隶身上,“你,留下。”兴宁绍更抬了抬下巴,“转过来。”
那人身子明显一僵。迟疑了片刻,他才慢慢转身。锁链在他腕间轻轻作响,声音细碎,却在寂静的院中显得格外刺耳。他不敢抬头,只能低着眼帘,额前的乱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兴宁绍更走下台阶,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近了。那张脸瘦得几乎脱形,颧骨突起,嘴唇干裂,衣衫下的身躯显出长期饥饿留下的痕迹。可即便如此,兴宁绍更还是确认了。
“李沾?卡利姆?你怎么会在这些人当中?”兴宁绍更念出这个名字,语调平直。
那一瞬间,李沾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他猛地抬头,又在看清兴宁绍更的脸时迅速垂下,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能发出声音。羞惭像一股热流,从脖颈一路涌到耳根,再蔓延到整张脸。曾经在安托利亚,李沾根本不屑正眼看兴宁绍更一眼。而现在,李沾站在这里,腕上有锁,身后有人持鞭。
“终究还是被你发现我了……”李沾张了张嘴,声音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随即又咽了回去。他深深低下头,额头几乎要贴到地面,像是在用这个动作,把自己与过去彻底割裂。羞愧,不只是因为沦为奴隶。更因为,被熟人看见。
兴宁绍更停在李沾面前,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有些久。那目光里没有怜悯,也没有轻蔑,而是一种被刻意压住的、近乎冷静的好奇,像是在审视一件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旧物。
“李沾,”兴宁绍更开口,语气不疾不徐,“你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你不是该在——”话说到一半,兴宁绍更自己停住了。有些问题,其实不需要答案。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这种身份之下,再追问下去,只会显得虚伪。
李沾的肩膀微微一紧。沉默了一瞬,他终究还是抬起了头。
“我运气实在太差。”李沾的声音低哑,却出奇地平稳,“我原本带着一群迁徙的人,去打算去中原,后来却滞留在卢切扎尔那个疯女人的草原部落里,一待就是三年多。半年前,我单刀追击交战部落的敌酋时,又撞上了别的部落的军队,成了俘虏。之后几经转手……就到这儿了。”
李沾说这话时,眼神有意回避,却终究没能完全躲开。就在那一瞬,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没有寒暄,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难堪的清醒——他们彼此都明白,这个解释究竟几分是真几分掺假,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原来如此。”兴宁绍更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回应李沾,又像是在为自己整理思路。
就在这时,廊外脚步声骤然急促起来。一名管家打扮的老者掀帘而入,鬓发灰白,额角沁着汗,显然是一路小跑而来。他在阶下站定,先整了整衣襟,随即快步上前,在兴宁绍更面前躬身行了一个极为规矩的礼,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几分焦灼:“大人,城南庄子那边刚遣人来报信——庄头马延包,昨夜病死了。”
兴宁绍更并未立刻回应,只是走到回廊里,端起一只尚未冷透的茶盏,轻轻拨了拨浮沫。茶水晃了一下,映出他平静而冷淡的神情。“病死了?”兴宁绍更淡淡地重复了一句,语气里既无惊讶,也无惋惜,“倒是省了请医问药的钱。”
老管家站在一旁,垂着手,连连点头,却不敢接话。
兴宁绍更放下茶盏,抬眼看向他:“韩成,你赶紧带几两银子过去吊唁。礼数要做全,得表示一下。”他顿了顿,语气冷静而疏离,“马老头好歹替我们家祖孙三代人管着那处庄子,活计没出过大岔子。人死了,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不能让人说我们太凉薄。”
“是,是,您说得在理。”韩成立刻应声,“小人这就亲自跑一趟。”他说到这里,语气略微一顿,像是权衡了片刻,才又压低声音补道:“只是……那庄子里的汉人佃户,多是些滑头,向来不好管束。他们祖上,本就是马家旧部曲,历来只认马家的名号。如今庄头悬空,若久不定人,只怕人心浮动,暗里生事。”他微微躬身,语气愈发谨慎:“依小人看,还是得尽快立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只是这人选……还请您示下,该派谁去顶这个缺?”
说到这里,韩成装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赶紧补充道:“另外,马延包没留下子嗣。他那个弟弟马延举,现在就在庭外候着,说是要请大人示下。”
话音刚落,兴宁绍更脸上的神情便明显冷了下来。“叫他滚。”这三个字说得极轻,却毫无回旋余地。“那就是个酒囊饭袋,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会。”兴宁绍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让他去管庄子?不出三个月,铁矿就能被他搞成赔本的买卖。”
韩成连声称是,不敢再提。
兴宁绍更正要挥手让他退下,目光却在无意间一转,落在了还站在一旁、尚未被带走的李沾身上。那一瞬间,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睛微微一亮,随即眯起,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片刻之后,他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等等。”
兴宁绍更站起身,慢慢踱了两步,走到李沾面前。廊下的光影落在他身上,他上下打量着李沾,目光比方才更细、更慢,像是在重新衡量一件尚未定价的器物。
“李沾。”兴宁绍更开口,语调悠然,“方才你不是说,自己运气不好么?”
李沾心头一跳,却仍强撑着冷声应道:“是。确实如此。”他抬起眼,目光锋利,“但这与你何干?兴宁绍更,我做我的奴隶,你当你的东家,但你休想辱我——不过一死而已!”
“死?”兴宁绍更轻轻笑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值一提的话。他摆了摆手,“我要你活。好好地活。”他说得漫不经心,却不容置疑:“而且,今天,我就给你改个运。”兴宁绍更顿了顿,仿佛在斟酌一件极其日常的小事,随后随口说道:“依我看——你这改运,得先从娶个媳妇开始。”
话音落下得太过突兀。李沾一时间怔住了,仿佛没听明白这句话的去向;就连一旁的韩成,也不由得愣了一下,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过,竟没能立刻接上话。
兴宁绍更却已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不高,却一寸寸冷了下来,像铁水将凝未凝时发出的低鸣。“你的本事,我在安托利亚就见识过。”他说得平淡,“这样吧——你入赘马家,替我去管那处庄子。”话到这里,兴宁绍更停了一瞬,那一瞬极短,却像刀在鞘中卡住,再开口时,目光已然出鞘,寒光逼人:“可要是你把事搞砸了——我就把你骟了,当阉奴。”
李沾怔住了。这既不是赏赐,也不是单纯的羞辱,而是一场毫不掩饰的试探——更像一场押上前途的赌局。只一息之间,他便想明白了:这是他如今,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李沾没有再犹豫,上前一步,躬身下拜,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是!兴宁大人!”
兴宁绍更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落下一枚早已算好的棋子。
“既然入赘,总得换个名字。”他说得漫不经心,仿佛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如今这副样子,就别再姓李了,也不当沙陀人了。”他抬眼看了李沾一眼,语气淡然,却带着裁决的意味。“以后,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汉人,你姓马,就叫——马植吧。”
“马植”两个字落下,仿佛一刀,将李沾的过去彻底割断。
韩成这时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来,脸上的神情由迟疑转为谨慎。他向前挪了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多年侍奉权贵养成的那点小心翼翼。“大人……”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您这是要让这奴才,入赘马家?”
兴宁绍更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淡得像是在反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这一眼并不凌厉,却让韩成后背微微一紧。他立刻堆起笑脸,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倒也不是不行。”他顿了顿,还是不得不把话往下接,“只是……让人入赘,总得有个对象。马家如今——”
“有。”兴宁绍更不等他说完,便截住了话头,“马延包那老头——不是还有个和早死的原配生的女儿么?”他说这话时语调平直,像是在翻检一笔早就记清的旧账。“那女人当年被嫁了出去,不到三年便守了寡。前些年,被夫家一脚踢回;可马老头在原配死后又续了弦,新填房不肯她回娘家,于是连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兴宁绍更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一件并不值得费心的往事:“我娘还在的时候,马老头腆着脸求到府上来。我娘心软,让那马寡妇在灶房当了个杂役,混口饭吃。”最后一句落下,兴宁绍更既无情绪,也不刻意停顿,语气淡得近乎理所当然:“如今正好用得上。”
韩成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只在喉咙里滚了一下:“那女人……可比这奴才,起码年长十多岁吧。”
“老韩,”兴宁绍更笑着打断他,语气温和得近乎体贴,“我知道,你和那马寡妇不简单。可你也好歹是有家室、有儿女的人,凡事别过头,而且我府上的这些杂役里,又不止这一个寡妇。”他说着,语调一转,又回到那种理所当然的从容,“给马寡妇找个后生小哥做丈夫——我这可是在积德!”
“大人,您这话说的……”韩成立刻躬下身去,语气里带着急切与退让,“我哪敢碍您的大事。”
兴宁绍更并不在意韩成说了什么,他伸手在李沾肩上拍了拍,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在掂量一件趁手的物件,“女大十岁,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说得轻松,嘴角甚至挂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放心。只要你把事给我办妥了,有我在后头撑着,准你纳妾。兴许我一高兴,还赏你一个——还是黄花闺女的奴婢。”话到这里,兴宁绍更微微俯身,靠近了些,声音压低,却多了一层不容置疑的意味:“而且——你要是真有本事,我也不可能让你一辈子困在那庄子上,混吃等死。”
“多谢兴宁大人抬举。”李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镣铐。铁环磨得皮肤发红,隐隐作痛。他又缓缓抬起头,语气却出奇地平静:“那你,先把我的镣铐解了。”他顿了顿,目光直直迎上兴宁绍更:“我是鹰,干不了犬的活。锁着我,我什么也做不了。”
空气短暂地凝住了。兴宁绍更看着李沾,眼中那点兴趣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深了一层。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反驳,只是转过身,朝站在韩成身后一旁的管事随意地挥了挥手。这个动作,本身就是决定。
那管事明显一愣,下意识又看了李沾一眼,随即迅速低下头,不敢多问,只连声应道:“是,是。”
“别杵在这儿了。”兴宁绍更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从容,“下去准备。娶亲和奔丧的事——一并给我办了。”
说完,兴宁绍更转身离去,没有再看李沾一眼。回廊深处,衣袖在秋风中轻轻摆动,神色已然如常,仿佛方才不过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他心底,却悄然生出了一丝久违的兴味——这个文武双全的沙陀人,或许,真能替他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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