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真雷印引发的法则湮灭风暴逐渐平息，留下的是满目疮痍、法则结构近乎彻底崩坏的陨帝古战场核心区域。空间如同破碎的镜面，折射出无数扭曲错乱的景象；时间流彻底失控，形成一个个诡异的涡旋，将残留的碎片拉扯向未知的维度。万星弑魔大阵早已不复存在，阵基尽毁，连那些上古帝者的残骸都在刚才的终极碰撞中被波及、进一步破碎、甚至彻底湮灭。

伤亡，惨烈到无法计数。诸天联盟一方，还能勉强站立、保有战斗力的强者，已不足原先三成。天鹏妖皇真身残破，几乎被打回原形，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被几位同样重伤的大妖王护在中间。苦竹禅师的金身布满裂痕，佛光黯淡，盘坐于地，默诵经文，仿佛在超度亡魂，又似在为最终一战积蓄最后的力量。玄清、天霓裳、年媚儿等人亦是人人带伤，气息不稳，但眼神中的决绝未曾熄灭。

魔域一方同样损失惨重。低阶魔物几乎在刚才的风暴中被清扫一空，魔神魔将陨落无数。天阴魔岳高疯半边身躯被法则乱流撕裂，魔气不断逸散，脸色狰狞可怖。连混沌魔尊邱鹰，那庞大的法相也已消散，真身显现，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流淌着混沌色的血液，气息虽然依旧强横，但眼中的漠然已被一种凝重甚至隐晦的惊悸取代。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战场的最中心，那光暗混沌缓缓散去的区域。

那里，两道身影，遥遥相对。

逍遥子单膝跪地，以那柄半仙半魔的拦银枪勉强支撑着身体。他浑身浴血，白衣早已被金色帝血和战斗的尘埃染得看不出颜色。帝躯之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气息更是衰落到连普通仙王都不如的地步。催动“创世真雷印”带来的反噬，硬撼魔主归墟之力的消耗，几乎掏空了他的一切。他低着头，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周身剧痛，金色的血液不断从口鼻、从裂痕中渗出，滴落在下方破碎的、失去一切生机的“地面”上。

而对面的魔主纪子，状态同样糟糕。

祂眉心那道灰色竖痕已然彻底炸开，变成一个不断蠕动的、黑白灰三色能量激烈冲突的恐怖伤口，如同一个丑陋的脓包，又像是一个无法愈合的法则漏洞。伤口处没有血液流出，只有混乱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不断喷溅、逸散。祂的左眼（漆黑）此刻黯淡无光，甚至眼角处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右眼（灰白）的旋转也失去了规律，显得紊乱不堪。原本圆融无暇、仿佛与虚无融为一体的终末气息，此刻变得狂暴、不稳、充满了自我冲突的意味。

“道伤”被彻底引爆带来的反噬，远超祂的预估。创世真雷印的力量如同最顽固的病毒，与那残留的创造印记碎片、绝念针的断绝之意、以及这具“画皮”身体本身对“魔主意志”最深层的排斥本能混合在一起，在祂的本源深处肆虐、破坏，试图从内部将祂撕裂！

祂能感觉到，自己对这具新身体的掌控力正在飞速下降，终末大道的运转也出现了严重的滞涩。甚至……那些被祂吞噬、镇压的、属于宁珂的零碎记忆与情感片段，也在这混乱中如同沉渣泛起，不断冲击着祂那冰冷亘古的意志。

“逍……遥……”那个微弱的声音，如同梦魇，偶尔还会在祂意识深处闪过。

魔主纪子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混乱的能量尘埃，落在对面那个几乎失去所有力量、却依旧顽强挺立的创造者身上。那双重瞳之中，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翻涌着冰冷的暴怒、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以及……一种仿佛被蝼蚁伤到的屈辱。

“汝……很好。”魔主纪子的声音变得沙哑、断续，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巨大的力量，“以蝼蚁之身……伤吾本源……逆乱吾道……此纪元……汝为第一人。”

祂试图向前迈步，但脚步一个踉跄，周身逸散的混乱能量更加剧烈。那道眉心伤口中，甚至隐约浮现出宁珂那模糊的眉眼虚影，一闪而逝，带来一阵剧烈的神魂刺痛。

“但……也到此为止了。”魔主纪子稳住身形，强行压下体内的混乱，右眼灰白光芒大盛，试图重新凝聚终末之力，“待吾……镇压体内杂音……便是尔等……彻底寂灭之时！”

祂看出了逍遥子的油尽灯枯，也明白自己虽然受创极重，但只要给祂一点时间，哪怕只是片刻的喘息，以祂的境界与底蕴，仍能强行镇压反噬，恢复部分战力。到那时，眼前这些残兵败将，弹指可灭！

“不能给祂时间！”逍遥红灵嘶声喊道，她不顾自身重伤，强行催动最后一丝涅槃凰炎，就要冲上去。

天鹏妖皇、苦竹禅师等人也挣扎着想要起身。

“晚了。”邱鹰冰冷的声音响起，他与同样强忍伤痛的天阴魔，一左一右，拦在了联盟众人与魔主之间。虽然他们也受伤不轻，但此刻魔主需要时间，他们便是最忠诚的屏障。“魔主陛下只需片刻调息，尔等……便再无机会。”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淹没联盟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逍遥子倾尽一切创造的绝杀机会，难道……终究还是差了一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

“不晚。”

一个平静、虚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猛地看向声音来源——逍遥子！

只见他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沾满血污，却露出一个近乎释然的、淡淡的笑意。他的目光，没有看魔主，没有看邱鹰和天阴魔，甚至没有看逍遥红灵等人。

他看的……是自己手中，那柄插入地面、支撑着他身体的拦银枪。

枪身之上，仙光与魔气早已在刚才的冲击中变得极其微弱，但枪尖处，一点细微的、纯净的银白光芒，却不知何时，悄然亮起。那光芒，与当年他以此枪裁切香膜皮、赋予宁珂“形”之界定时的光芒，一模一样。

“还记得吗？纪子。”逍遥子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魔主，或是对某个早已不在此地的存在诉说，“创造她时……我用此枪，界定其‘形’……用她的魂能之笔，蘸我魂源之墨，勾勒其‘神’……最后，点化其‘灵’。”

他每说一句，手中的拦银枪，那点银白光芒就亮起一分。

“形、神、灵……三者合一，方为‘人’，方为‘存在’。”逍遥子继续说着，眼神变得深邃而悠远，“我赋予了她形与灵的起点……但她的‘神’，她的‘真我’，是她自己……亲手画下的。”

“所以，这柄枪……不仅是界定她‘形’的工具……也是连接我与她之间……创造因果的……桥梁。”

“而她的‘神’，她亲手画下的‘真我’……从未……真正消失。”

他猛地握紧枪杆，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拦银枪从地面拔出，高高举起！

枪尖那点银白光芒，骤然爆发！不再微弱，而是变得无比璀璨、纯净！光芒之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金色的纹路在流转——那是逍遥子自身的魂源墨迹，是创造者最本质的烙印！

与此同时，对面魔主纪子眉心那不断冲突的伤口深处，那偶尔浮现的宁珂眉眼虚影，骤然变得清晰、凝实了一瞬！仿佛受到了某种源自同根同源的、跨越了魔主意志镇压的……强烈呼唤！

“以创造者之名！以界定之器为引！”逍遥子嘶声长啸，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唤汝真名——宁珂！此刻不醒，更待何时！”

“归来——！”

最后两个字，他不是喊出，而是以自身最后残存的帝魂本源，混合着拦银枪上爆发的那点创造本源之光，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直指大道根源的……呼唤与敕令！轰向魔主纪子眉心的伤口！

这不是攻击！

这是……召唤！

是创造者，对被创造者最深层次的、“存在定义”层面的……终极呼唤！

“呃啊——！！！”

魔主纪子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混合了痛苦、惊怒与一丝……难以置信恐惧的咆哮！祂能清晰地感觉到，眉心伤口深处，那原本只是混乱能量一部分的、属于宁珂的“真我印记”残渣，在这声源自创造本源的呼唤下，竟然开始……主动聚合、苏醒、并且爆发出一种决绝的、自我毁灭般的……反抗意志！

那不是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那已经不可能。

那是一种更加纯粹的、源自“宁珂”这个存在被创造时便烙印下的……对“自我定义”的执着！以及对“被扭曲”、“被吞噬”、“被抹除”的……终极反抗！

“不——！吾乃纪子！终末之主！汝……区区画皮残灵……安敢反抗！”魔主纪子疯狂咆哮，试图调动所有力量镇压眉心的异变。

但已经迟了。

逍遥子以自身残存帝魂、拦银枪创造本源、以及那丝始终未断的因果回响为代价发出的这声“归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宁珂残留“真我”中那点最后的……“自毁”程序！

这“程序”，或许在她意识到自己是魔引、在她说出“毁了我”时便已埋下；或许在灵妙的绝念针刺入时被激活；或许在创世真雷印冲击“道伤”时被加强……而此刻，在创造者最终的呼唤下，它……完成了！

魔主纪子眉心伤口中，宁珂那清晰的眉眼虚影，最后一次浮现。她看着远处那几乎不成人形、却依旧高举银枪的逍遥子，眼中没有了痛苦，没有了迷茫，只有一片澄澈的……释然，与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温暖笑意。

然后，那虚影……连同伤口中所有混乱的、冲突的能量，所有残留的创造印记碎片，所有属于“宁珂”这个存在最后的痕迹……

向内……猛地……收缩！

“轰——！！！”

不是向外爆炸。

而是……向内……坍塌！归零！

魔主纪子那庞大的、恐怖的身躯，如同瞬间被抽空了所有支撑，剧烈地颤抖起来！眉心伤口处，一个微小却绝对黑暗的“奇点”一闪而逝，随即，以那伤口为中心，祂的身体开始……从存在层面上，迅速崩解、消散！

不是被毁灭，而是……“自我否定”！是承载魔主意志的这具“画皮”容器，其最根本的“存在定义”，在宁珂残留真我的主导下，在创造者呼唤的引动下，主动……撤销了！

“不——！！！吾之道……吾之终末……怎么会……毁于……区区……”魔主纪子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咆哮，但声音越来越弱，祂的身躯如同沙雕般崩塌，化作无数细密的、黑白灰三色的光点，开始朝着中心那个无形的“奇点”坍缩、湮灭！

连带着祂那浩瀚冰冷的意志，也在这种源自容器本身、触及存在根本的“自毁”中，被剧烈冲击、削弱、乃至……一同拖向毁灭的深渊！

“魔主陛下！”邱鹰和天阴魔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想要冲过去，但那坍缩形成的恐怖引力场和法则乱流，将他们死死阻挡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魔主的身躯迅速消散！

逍遥子看着这一幕，高举的拦银枪终于无力地垂下。他脸上那释然的笑容缓缓扩散，眼神却开始迅速黯淡。

“师……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那即将彻底消散的、宁珂虚影最后存在过的方向，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对不……起……还有……谢谢……”

然后，他眼前一黑，最后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的烛火，彻底熄灭。身体向后仰倒，被急忙冲上来的逍遥红灵接住。

“逍遥！”逍遥红灵抱着他冰冷残破的身躯，感受着他几乎消失的生命气息，泪水夺眶而出。

而战场中心，魔主纪子的身躯，已然消散了九成以上，只剩下一团极度不稳、剧烈冲突的终末能量核心，还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与哀鸣。那便是祂最本源的意志与大道显化，但失去了完美容器的承载，又遭受了“自毁”式的根本重创，已然如同无根浮萍，威力大减，且极不稳定。

“就是现在！趁祂虚弱！彻底封印！”苦竹禅师强提最后一口佛元，盘坐的身躯绽放出最后的璀璨金光，化作一道“卍”字佛印，朝着那团终末核心镇压而去！

“秃驴休想！”邱鹰目眦欲裂，混沌之力爆发，就要拦截。

“你的对手是我！”天鹏妖皇嘶吼，残破的真身再次显现，燃烧最后妖血，化作一道七彩流光，悍然撞向邱鹰！

天霓裳、年媚儿、玄清等人，也纷纷压下伤势，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扑向天阴魔，扑向那团终末核心！

最后的混战，在魔主即将彻底消散的残躯旁爆发！这一次，是为了夺取那团无主的、蕴含终末大道本源的“能量核心”，也是为了……彻底终结这场绵延了无数纪元的噩梦！

逍遥红灵抱着昏迷濒死的逍遥子，退到相对安全的区域，一边拼命向他体内输送着微弱的涅槃生机，一边含泪望向那最后的战场。她知道，逍遥子付出了他能付出的一切，甚至可能……永远无法醒来。

剩下的，就要靠他们了。

那团终末核心在众人围攻下不断震颤、挣扎，偶尔爆发出恐怖的湮灭波动，又带走几条生命。但失去了魔主意志的完全主导，它终究只是一团强大而无序的能量。在苦竹禅师以金身为代价的佛印镇压，在天鹏妖皇、天霓裳等人不顾生死的攻击下，它被逐渐削弱、分割、禁锢……

当最后一点终末能量被天霓裳以霓霞尺配合数件残存的上古禁器强行封印入一颗特制的“九窍封魔石”中时，整个陨帝古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赢了？

我们……赢了？

残存的修士们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魔主纪子……那尊笼罩了诸天万界无数纪元的灭世阴影……真的……被击败了？虽然不是彻底消灭，但其意志核心与真身被“自毁”重创，本源能量被分割封印……至少在这个纪元，祂再也无法掀起终末浩劫了！

短暂的寂静后，是劫后余生、精疲力竭的茫然，以及……无法抑制的、低沉的啜泣与欢呼。

代价太大了。

逍遥子帝魂沉寂，生死不明，身躯残破。

灵妙形神俱灭。

宁珂彻底消散。

天鹏妖皇、苦竹禅师等巅峰强者尽皆重伤垂死，本源大损，不知能否恢复。

诸天联盟修士，十不存一。

整个陨帝古战场，近乎彻底化为法则废墟，可能永远无法恢复。

但……纪元，保住了。

希望的火种，还在。

逍遥红灵抱着逍遥子，跪坐在破碎的星骸之上，泪水无声滑落，滴落在逍遥子冰冷的脸颊上。她抬头望向那依旧混乱、却似乎少了几分沉重压抑的虚空，仿佛看到了灵妙决绝的背影，看到了宁珂最后那释然的微笑……

“我们……做到了……”她低声呢喃。

远处，天霓裳和年媚儿相互搀扶着走来，看着昏迷的逍遥子和哭泣的逍遥红灵，眼中也充满了疲惫与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带着血色的……希望。

玄清老道拖着残躯，开始指挥还能行动的修士收拢遗体、救治伤者、稳固那几块封印着终末本源的“九窍封魔石”。

残阳如血（或许只是某个时空碎片折射的光影），映照着这片承载了太多牺牲与决绝的古老战场。

一个纪元最黑暗的章节，似乎……翻过去了。

而新的篇章，将在满目疮痍中，由幸存者们，用尚未冷却的热血与不屈的意志，缓缓……书写。

只是不知，那位于一切故事开端、也近乎终结于一切故事的造物仙帝，能否……再次醒来，见证这他用一切换来的……新生。（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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