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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回 病刑天夜巴七金山 陈明远兵战大定府


诗曰:

踏破燕山震貔师,雍熙遥望雪仇迟。

欲告乃翁还语塞,于今未见有宁时。

话说拈花手刘午晓与李剑交马,战有十数合,刘午晓将独龙戟逼在李剑身前,故意把言语来调戏。李剑心下忿怒,暗道:“泼贼无礼!”将双剑旋风般劈来。刘午晓把戟一隔,舒左手望李剑脸上只一摸,嬉笑一声,拨马便望阵上走。李剑自觉受辱,怒不可遏,拍马直追。何熙见计成,就教陈明远撤兵。李剑催动北军,一发掩杀过来。

约莫追了十数里,只看前面一片松树林,马陵人马都进林子里去了。李剑不知是计,也追到林子里时,道两边埋伏的人,一齐拽起绊马索,把李剑连人和马都绊翻了。左边撞出王宇祥、张媛,右边撞出房迪、张荣,四人齐上,把李剑捉了,就押回大寨去。北军见李剑被擒,忙回关上报知秦金。

且说王宇祥、房迪四将,解着李剑到中军帐内,陈明远便教去绳索。李剑无措,说道:“败军之将,杀剐任从,毋侮辱。”陈明远笑道:“女将军本是良人,我等与你从无冤仇,如何要杀你?今不得已用计,请至此间,实是有要事相告。”便唤张意进帐。李剑认得张意,问道:“你是涿州守将,如何倒同他们来攻打松亭关?”张意道:“李姐差矣!我等都是汉人,本不该与番人出力,今逢陈观察提兵压境,正当弃暗投明。你的事,我也知晓。秦金那厮,每每说替你寻夫,当真差人去寻了么?”李剑道:“何出此言?”张意道:“我兄赵京往日赴宴,一地吃酒,因他一时酒醉,吐了真话。这厮不过是贪恋李姐容貌武艺,故欲将你留在身边,一者以成己功,二来好寻机占了你的身子。”李剑闻言大惊,忙道:“休要哄我,秦将军不是那般的人!若非撞着他,我已不在人世了。”张意笑道:“哄你做甚?不是秦金亲口说的,如何知得这许多?”

又看陈然坤、辛佳伦二人进帐,说道:“女将军容听,前月我二人吃敌将捉了去,侥幸逃脱。正值路上饥渴,恰遇着一人,把些干粮与我两个吃了。问他名姓时,只说姓韩,在南面寻亲不得,待往北面再寻。昨日得我兄长将令,教阵前不许伤害,方才闻说你的身世,记起这个人来,想必便是你那丈夫。”

李剑本听了张意的话,细思起平日,但问秦金寻夫一事如何,他便面有不悦,言语间似有遮掩之意,原道是问的频了。如今又见陈、辛二人所言,众人以礼相待,心中已信了一半。娄小雨道:“我教李将军一法子。这就放你还关,回去后只消这般这般,便知端倪。”只见姚雨汐来道:“我与李将军同去,若试得那秦金果没好心,任从我处置。”李剑点首。陈明远便教交还李剑的马匹衣甲军器,两个离了大寨,望松亭关去了。

却说李剑与姚雨汐到松亭关下时,已是日暮。李剑在马上大叫:“关上快开关门!”北兵把火把照去,认得是李剑,即开关门,放两个进来。李剑直到寨里,却教姚雨汐外面守候。秦金听得报说李剑回来,心中欢喜,忙来问道:“我正计较起兵,要去救娘子,如何逃脱回来?”李剑也不采他,右手只把秦金一扭,望腿上一踢,放翻在地,复将剑阁在脖子上。秦金慌道:“娘子何故如此?”李剑佯怒道:“我且问你,自要为我寻丈夫下落,已有许多时日,却迟迟不得消息,莫不是在哄我?”秦金急道:“不曾哄,不曾哄!实是未有寻得,因此无甚可相告的。”李剑喝道:“休再瞒我,我都已知了!若不从实招来,性命只在顷刻!”秦金惊恐,方知事泄,只得道:“确未差人去寻,往日都是哄娘子的。”

李剑七窍生烟,叫道:“瞒得我苦也!”一脚把秦金踢过一边。姚雨汐在帐外听了多时,抢进帐内,大喝道:“与我徒弟偿命来!”夺过李剑手里剑,把地上秦金乱劈,登时了帐。北兵闻帐中闹起,赶来看时,见杀了秦金,又都畏惧李剑的本事,不敢擅动。李剑便教监房里放出王子康,唤人大开关门,去请马陵军入关。

陈明远等进到关上,李剑前来拜谢道:“若非诸位义士,奴尚为那厮所欺瞒。”陈明远问道:“眼下李将军有何打算?”李剑又道:“本当先答众头领恩情,然既知丈夫下落,只欲早早寻他得,方遂心愿。”陈明远笑道:“此人之常情,但去无妨。”就把秦金首级挂在关上号令,众军各自歇息。次日清早,李剑辞了众人,往燕山府北面去寻丈夫,终在密云县重逢,这是后话。有诗为证:

奸诡动陷误钗裙,浮尘解破杳浮云。

终逢陌上濡红袖,风顾罗裳月顾群。

大军当日亦出松亭关,一路连过神山、石子岭等险要之处。不想军中士卒连日劳顿,沿途朔风吹得又紧,他等大都是中原人氏,耐不得那北地寒冷,病倒无数。虽是教赛华佗王力早备下药饵,于路医治,亦有些救不及时,损折了的。陈明远见了,心中不忍,只教慢行。足足走了七八日,方至大定府。

且说这大定府城外有一座山,名唤七金山,乃是大定府第一处要紧的墙壁。守御城池的,乃是四员大将,唤做夹谷龙、夹谷虎、夹谷凤、夹谷龟,又统有十数员战将。这兄弟四个早得探马报知,说马陵军已过松亭关,不日将来攻打,先领二万军马屯驻在七金山上,以阻马陵军前进道路。陈明远那里,亦得探子回报,分付大军,就七金山前三十里处扎下寨栅。为是军中尚有众多小军感冒风寒,军师娄小雨亦染,陈明远恐王力一个应付不过,教小校往附近村镇去,寻医人来帮衬。

陈明远安排已定,领一队兵马,直到七金山下,摇旗擂鼓搦战。夹谷四兄弟见马陵军到,也提兵下山,列成阵势,四个在阵前一字排开。夹谷龙立马大喝道:“南蛮子夺了俺二京和许多城子,又来图这中京,真个欺人太甚!今放着俺四兄弟在此,休想过山去,直把你们杀尽,方答俺的郎主!”陈明远听李沫瑶说了,冷笑道:“休说汝这中京,便是上京,吾亦可取!”夹谷龙大怒,同着三个兄弟,各仗军器,一齐冲将来。陈明远军中,金锏徐韬、赛存孝杨乙尧、塌天虎王珠江、凌飞雪尹柔雨四将亦出。八员将佐各自寻着敌手,配合交锋,但见:

虎将逞威,兵戈映辉。徐韬战夹谷龙,金锏威震山岳,钢矛势裂风云。杨乙尧战夹谷虎,虎头矛如玉龙出海,板门刀似皓虎下山。王珠江战夹谷凤,金花槊舞贯穹宇,月牙镋旋碎寒星。尹艺潼战夹谷龟,梨花枪翻飞犹闪电,链子锤盖落若流星。

厮斗六十余合,看八将中先输了一个,却是谁?乃是夹谷虎,不是杨乙尧的对手。夹谷龙三个见状,急要去救,马陵三将只是当住不放。便看杨乙尧奋起神力,扯夹谷虎下马,一矛结果了性命。夹谷龙见损了一弟,急引两个兄弟回到本阵,退兵山上。陈明远驱军杀到山下,上面擂木炮石打将下来,前进不得,退回寨去。

方至寨中,雪又纷纷下起。那去寻医人的小校回来报道:“四下里问遍了,此间却无一个良医。只听说许久前,曾有个叫甚过仙桥的到此,因医死了人,吃乱棍打死了。”陈明远叹口气,转与三个军师计议攻打七金山。娄小雨教取地图来看,道:“封先生这轴手卷,止到这大定府,他处再用不着矣。眼见七金山西北那面,最易扒得上山。若遣一位得力的弟兄,领一队精干步军,就此处攀援上去放火,那时番兵大乱,便好乘势夺山。”陈明远道:“却教我想起那年吴铣源身死太和岭下的事。今若行此计,不得不思前车之鉴。”左右转过病刑天邢耀,道:“娄军师之计,正当用着我。眼下步军头领中,惟杨、房二兄为尊,不可轻动。然步军将校里,止余三位兄妹,论武艺却都不如我,冒不得险。我不去时,那个能领此任?”姚雨汐道:“邢耀此言,不无道理。昔日吴铣源独身涉险,无可救应。今有军汉跟随,扒上山去,却好一同厮杀。此间又别无路径,兄长切勿有妇人之仁。”陈明远肚里寻思良久,方允邢耀前往。

是夜二更时分,邢耀倒提宣花斧,领一千步卒,腰间都跨快刀,出了寨,迎着风雪,拣小路望七金山西北面来。到得山下,便令攀援,一千人直扒到近四更。邢耀已先扒至山凹处,听得上面无动静,心中窃喜。又扒了片刻,便到山上,却看眼前十分空旷,白茫茫一片。不多时,那一千步卒都扒上山来,邢耀即要杀将去放火,忽地迎面飞来一枝箭矢,正中胸前。又听得一声梆子响,迎面乱箭射来。众军急抵当,只看那夹谷三兄弟领番兵出,呐喊不断。邢耀情知中了埋伏,便令军士拼死上前对敌。却不防北军早掘下陷坑,用土雪掩盖,邢耀等那里发觉得,正踏着跌入坑里。那坑中又下了苦竹签、铁蒺藜,非死即伤。夹谷三兄弟大喜,方才赶过来厮杀。

邢耀身负疮口七八处,忍痛扒出坑来,提宣花斧把北兵乱砍。夹谷龟当先到身前,把链子锤打去,正击在邢耀左腿上。邢耀立脚不住,急将斧来撑持时,夹谷龙却乘势过,一矛搠在小腹上。那壁厢夹谷凤亦至,手中月牙镋起,邢耀急把宣花斧猛地飞去,两般军器相撞,铮地一声响。夹谷龙抽矛,邢耀跌在地下,将身子一翻,直滚到崖边。夹谷龙、夹谷凤、夹谷龟见他还未死,一齐上前,要报夹谷虎之仇。只看邢耀紧咬牙关,立起身来,叫道:“我汉将,惟立而死也!”当时被番将所杀,尸身坠于崖下。后人过七金山,题诗叹道:

江陵道上夸邢耀,德安步下推英豪。

身归马陵忠义聚,阵斩苟桓雷霆扫。

斧名八卦风花捲,力敌三将性命抛。

叵耐鬼欺刑天病,寒山夜雪悲噩耗。

那一千步卒,死伤过半,余者虽遭生擒,并无一人屈膝。夹谷兄弟便令押至崖边,悉数斩之,尸首亦推落崖下。

这壁厢陈明远统领军兵,人衔枚,马摘铃,到七金山下埋伏。当时闻得山上动静,只道邢耀得手,急催大军攻山。山上北兵把大小石块、短弩弓箭,打将射来。前后相持多时,马陵军只是不能上去,陈明远心中焦躁。复看夹谷三兄弟在山边大叫道:“南蛮子,你那一伙军将,都吃俺们杀尽矣!”李沫瑶闻言大惊,如实与陈明远说知。又有探子体得备细来,报说山崖下都是没头尸身,遍地稀烂头颅,惟邢耀一具尸首,尚算完全,已扛抬回寨了。陈明远心中大怒,却要报仇,被众将死劝退军。夹谷三兄弟领北军下山赶杀了一阵,各归本寨。

只说陈明远望邢耀尸身,痛哭不止:“休说甚妇人之仁,到底不该教邢统制去。终是未能防得,又同吴铣源一般,屈死了这个兄弟!”娄小雨、何熙、姚雨汐三个都来劝道:“兄长说这话,却怪我们没用了。乞休烦恼,我三个若不教大军过这七金山,与邢耀报仇,也不做军师了。”陈明远道:“为兄如何肯怪你们?只是又蹈覆辙,不由我不伤感。”就教备棺椁盛贮了尸首。

次日,整点军马,复至七金山下,却教将夹谷虎的首级,用竹竿挑在军前。夹谷三兄弟忿怒,下山来夺。夹谷凤当先出马,姚雨汐见了,教尹柔雨出战。二将交锋,左右助喊。斗到五十合之上,尹艺潼回马便走。夹谷凤要雪兄恨,骤马追去,被艺潼袍下取过素绵套索,纽身一撒,拖下马来。何熙见艺潼得手,分付退军。夹谷龙、夹谷龟急引兵来救取。追不数里,只听一声炮响,左下里杀出金刀沈冉,右下里杀出金锏徐韬,正面又是飞将焦明武杀回。三支人马直撞入北军队里,分成数段。

当时北军抵当不住,夹谷龙、夹谷龟方知中计,顾不得夹谷凤,急忙转身走。待逃到山下,又听得东南上连珠炮响,却是烈火雷闫言领炮手施放。北军更乱。匆匆望山上去时,一火炮打来,夹谷龟闪避不及,连人带马,被击得粉碎。马陵军乘势再攻七金山,北军尚欲顽抗,又被闫言放起一个轰天炮,打中山头,落下石块,砸死北兵无数。夹谷龙见折了三个兄弟,马陵军攻打得紧,自思如何敌得,遂弃了七金山,将引残兵,败走回大定府去。

却才来到城前,斜刺里又杀出徐硕、方海锦、张航、郑乾四将,也领一支人马,当住去路。原来这四个水军头领,早得娄小雨安排,部领水军,连夜从土河分流下水,使入土河来,上岸截住道口,使北军不能回城。前有拦路,后有追兵,夹谷龙无奈,亦只得弃了大定府,另取道路,径奔会宁府,去见大金国主与兀术。陈明远率大军来到城下,教四面竖起云梯炮架攻城。大定府城垣坚固,城里战将领番兵死守,马陵军直攻了五六日,又杀退两处救兵,方打得城破。

陈明远得了大定府,进到府治坐下,令谢德伟写录众将功劳,出榜安抚百姓,赏劳三军。又令将夹谷凤割腹取心,同夹谷虎首级一并,享祭邢耀。因着路途遥远,次后将邢耀的棺椁,迎去七金山下殡葬。其余尸首尽行烧化。患体未痊者,依旧着王力医治。军士连日辛苦,且教暂歇,只待将息毕,再调兵去取临潢府。此时已是十二月四日。

话分两头,却说袁宪三人,自回会宁府,只说和一坤被马陵泊刺杀,金兀术不疑。又与和一坤发丧,三个都挂了孝,只推做不能理事,暗地里却招兵买马,以观马陵泊与金国相争,就中取事。忽一日,有心腹人来报说,清千年私下变卖库中军器,似有金人发觉。袁宪大惊,急令艾大金前去试探。

原来那个清千年,自那日得了袁宪分付,艾大金领他回去,只教看守军器库。虽是个闲职,足可过日,只是比不得在刘豫那里。清千年见那库里诸多军器,心生贪滥,暗暗使人将去卖了,换成钱钞。几番下来,也积攒得许多。

只说艾大金见了清千年,两下相叙罢,听艾大金把话试道:“如今和六哥已死,止袁十哥可承其职。眼下正多须要些得力的人帮衬,日后必同享富贵。”清千年见说,忙道:“贤弟不若与我打些关节,也好混个一官半职,强似在此看守军器。”艾大金轻咳道:“贤兄,你的本事,十哥自是知道的。若非看在我与你兄弟是旧交,不然如何肯教你来看守军器库?”清千年见说,将一包金银来,递与艾大金,笑道:“贤弟可将此薄礼去送与袁十哥,聊表心意。你的那分,待我备下送去,只求做成。”艾大金惊问道:“贤兄那里得了这许多财物?”清千年便道:“看守军器库,岂无油水?”

艾大金打探清楚,就道:“既有孝顺,我同贤兄一道去见十哥。”二人来见袁宪,艾大金把向上事说了。袁宪闻言大怒,骂道:“这打脊乞丐,好心抬举你,反来连累我!”当时抽出刀来,把清千年剁翻在地下。耿明见杀了清千年,便道:“事已至此,可往金兀术那里请罪,免受牵连。”袁宪点首,急来寻兀术。有诗为证:

销金空许百运宏,帝阁旧梦雾重重。

千清万载殊一笑,蟾头坐海岂成龙?

不想金兀术已入朝去了,止鲁万和在府里,就说了清千年的事。鲁万和道:“虽吃你杀了,然他毕竟是你安排下的。目今马陵贼人犯境,生出这般事来,教元帅如何没个怨言,怎脱罪责?”袁宪浑身冷汗,拜道:“还望参军多与维持,便是再生父母,必不忘大恩!”鲁万和笑道:“休慌。我想,元帅即日便要出兵,去与马陵贼人对敌。我已为你美言,就教随军,立些功劳,却好相除。”袁宪惊道:“如何烦元帅亲往?”鲁万和道:“适才中京守将夹谷龙,就那里逃命回来,备说中京亦失矣。”袁宪那计较被扰,暗暗叫苦,不题。

话说那夹谷龙,一路快马加鞭,连行三日,跑死了两匹马,方到会宁府。先来见了金兀术,诉说战事。金兀术径自入朝,奏见郎主。郎主闻奏心慌,正不知所措,只看金兀术复奏道:“郎主不必担忧!臣早令高丽起兵十万,今已至东京听候。再调各处精锐马步军成十万,亦到东京取齐。通共二十万军马,臣亲自统领,便去征进马陵泊这伙蛮子!”不是金兀术来与马陵泊交战,有分教:

兴中府前,杀气冲碧汉;和龙山下,悲风散青云。

正是:

万马嘶风惊日月,千军捲地动乾坤。

毕竟金兀术怎的去与马陵泊交战,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一员罡煞:邢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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