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能力的尝试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山峦在熹微的晨光中显露出黛青色的轮廓。
白亦落倚在门框边,看着兄长白青山在院中整理进山的行装。
那把磨得发亮的柴刀被他熟练地别在腰后,绳索、干粮袋一一检查妥当。
他的动作利落,背影却透着一股被生活重担压出的沉滞。
亦落知道,兄长这一去,又要在崎岖的山路上跋涉整日,与野兽、陡崖和莫测的天气搏斗。
而收获却往往只是肩上那捆不算沉重的柴薪,或是偶尔运气好时逮到的一两只瘦弱山鸡。
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酸涩微涨。
一种模糊的冲动在她心底涌动——她想要帮他,用自己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时常让她自己都感到些许惶惑的能力。
这能力何时出现的,亦落自己也记不分明。它像潜藏在意识深处的一缕游丝,偶尔浮现,带来一些不同于常人所见的景象。
她曾以为那是孩童的幻想,直到几次无意中的“预感”应验,她才隐隐意识到,自己似乎能“看到”一些寻常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山野间流淌的“地气”,或是草木勃发的“生机”。
那并非清晰的画面,更像是一种感觉,一种温度,一种色彩的浓淡变化。
此刻,看着兄长准备踏入那片茫茫群山,亦落深吸一口气,悄悄闭上了眼睛。她需要集中精神。
院内,白青山正将最后一块杂粮饼塞进怀里,忽然觉得周遭安静了些。
他抬眼,看见妹妹倚着门框,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浅淡的阴影,神情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神圣?
他晃了晃头,觉得自己想多了,小落大概只是没睡醒。
而在亦落的识海之中,世界正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呈现。
起初是轻微的目眩,仿佛有细碎的金星在黑暗中乱窜。
她稳住心神,努力忽略那点不适,将意念如同蛛网般缓缓向四周,尤其是向远处群山的方向延伸。
嘈杂的日常感知——清晨的凉风、屋檐下雏鸟的啁啾、灶间残留的烟火气——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模糊、跳跃、带着强烈感觉意味的图景在她脑海中闪烁。
她“看”到北面一处向阳的山坡,那里的“色彩”在她感知中是温润的暖黄色,像秋日晒足的干草堆。
那里的“地气”流动平缓而充沛,带着一种沉睡般的安稳感。意象是零碎的:
几段被雷击断的巨大枯木静静地躺在厚厚的落叶上,风在此处绕行,形成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
对,枯枝很多,足够兄长捡拾好一会儿,省去许多砍伐的力气。
她又将感知转向东边。一阵更强烈的晕眩袭来,她微微蹙眉,强行稳住。
东边山谷的方向,在她“眼”中是一片盎然的、几乎要流淌出来的翠绿,生机旺盛得惊人。
那不是视觉的绿,而是一种蓬勃的、几乎能嗅到清甜气息的生命力在鼓荡。
她仿佛“听”到了许多细碎的声音,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作用于心神——那是昆虫在草叶间振翅,是地下的根须在吸水,是许多小生命在那里聚集、觅食的欢腾。
鸟儿?是的,有很多鸟儿被这生机吸引,在那里盘旋、鸣叫。
她缓缓睁开眼睛,世界重新变得清晰,但那阵目眩的余波让她轻轻晃了晃,她赶紧用手扶住门框。
“怎么了,小落?没睡好?”白青山已经背好了绳索,关切地走过来。他的手掌粗糙,带着常年劳作的茧子,摸了摸亦落的额头,“不烫啊。”
亦落抬起头,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属于小女孩的、带着点迷糊和不确定的神情。
她不能说得太肯定,那不像一个孩子,也会引起兄长的怀疑。她必须把那些惊心动魄的感知,包装成孩童无心的呓语或直觉。
“哥,”她声音软软的,带着刚“醒”过来的懵懂,“我昨天…好像做了个梦。”
“哦?梦到什么了?”白青山一边调整着肩上的绳索,一边随口问,语气里是兄长对妹妹特有的包容。
“梦到…北坡那边,”亦落用手指了指北方山峦的方向,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在努力回忆一个极易破碎的梦境。
“感觉那里风小小的,太阳暖暖的,好像…有很多枯掉的树枝,躺在地上,都不用砍……”
白青山停下了动作,有些讶异地看了亦落一眼。北坡?他昨天确实想过要去更近的西沟,但西沟风大,柴也湿。
北坡路稍远,但若是风小,枯枝多,倒是能省不少力气。这丫头,梦得还挺巧。
亦落观察着兄长的神色,见他似有意动,又趁热打铁,用更随意的语气,仿佛刚刚发现什么新奇事似的补充道:
“还有啊,哥,你听,早上这些鸟儿,叫得可真欢,好像都往东边那个山谷飞呢。”
她侧耳,做出倾听的样子,“东边山谷里,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呀?果子?还是小虫子?”
她的话语天真,充满了孩子气的好奇,没有任何笃定的指向,只是分享一些零碎的、不确定的观察。
白青山也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的确,晨光中,几只山雀正叽叽喳喳地结伴向东飞去,速度不快,姿态悠闲,不似受惊,倒真像是发现了什么好去处。
山里人有山里的经验,鸟兽的动向,往往预示着食物和水源的位置。
他沉吟了片刻。妹妹的话,像两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一个是省力的北坡枯枝,一个是可能藏着猎物的东谷生机。
他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但一种猎人的直觉,或者说,是对妹妹这种偶然会冒出来的、近乎预感的“童言无忌”的某种隐秘信任,让他改变了主意。
“嗯…北坡枯枝多,东谷鸟雀聚集…”白青山低声自语,随即拍了拍亦落的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行,那哥今天就去北坡捡柴,顺便绕到东谷口看看。要是真像咱们小落说的那样,晚上回来给你烤鸟蛋吃!”
“真的?”亦落的眼睛瞬间亮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不仅因为可能的烤鸟蛋,更因为她的“引导”成功了。兄长接受了她的信息,哪怕是以一种看似完全偶然、基于他自身经验判断的方式。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白青山哈哈一笑,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山中走去。
晨光将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那背影似乎比出门时轻快了些,带着明确的目标和一丝被点燃的希望。
亦落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兄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与翠色的山林融为一体。
她才轻轻吁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那阵被强行压下的目眩感再次隐隐浮现。
她回到屋内,心却跟着兄长一起进了山。她时而坐在门槛上发呆,时而帮忙整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家务,心思早已飞远。
她会想象兄长走到了哪里,是否找到了她“梦”中那片铺满枯枝的北坡,东谷的鸟雀是否真的指引他找到了额外的收获。
时间在等待中显得格外漫长。
日头渐渐偏西,晚霞染红了天边。亦落的心也随着天色一起,从期待慢慢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她会不会…看错了?感知失误了?东谷的生机万一是某种危险野兽带来的呢?
各种不好的念头开始不受控制地钻出来。
就在她快要按捺不住,想到村口去张望的时候,一个熟悉而轻快的身影出现在了小径的尽头。
是白青山!
他的身影在暮色中清晰起来。亦落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兄长的肩上,赫然扛着沉沉一大捆干爽的柴薪,那分量远胜平日!
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他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串用草绳系着的肥硕山鸡,羽毛在夕阳下闪着斑斓的光泽,沉甸甸的,至少有四五只!
白青山几乎是踏着欢快的步子走进院子的,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汗水。
“小落!小落!你猜怎么着!”他放下柴捆,声音洪亮,震得屋檐下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走了。
“真让你说准了!北坡那边风小得很,枯枝遍地都是,我没费什么劲就捡了这么一大捆!还有东谷!”
他提起那串还在扑腾的山鸡,得意地晃了晃,“我刚到谷口,就看见这群傻家伙在草丛里啄食,胖得都快飞不动了!哈哈,简直像是自己送到我面前来的!”
他兴奋地描述着今天的意外之喜,语气中充满了对运气的感慨。
他没有将这一切与亦落清晨那些“无心”的话语直接联系起来,或许在他心里,那只是一个美好的巧合,是妹妹带来的好兆头。
亦落没有出声,只是仰着头,看着兄长眉飞色舞的脸。她听着他洪亮的声音,看着他眼中久违的、卸下重负的明亮光彩。
一股巨大的、温暖的、近乎酸楚的喜悦在她胸腔里弥漫开来,像温热的泉水,淹没了之前所有的忐忑和因使用能力带来的细微不适。
她成功了。
她用自己的方式,模糊而确凿地,帮到了这个用宽厚肩膀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兄长。
白青山还在兴奋地计划着:“这些山鸡,留一只最肥的咱们明天炖汤喝,剩下的明天一早我拿到镇上去卖了,给你扯块新花布做衣裳!”
亦落低下头,借着拢头发的动作,掩饰住微微泛红的眼圈和嘴角那抹抑制不住的、满足的笑意。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像羽毛拂过。
夜色渐浓,小院飘起了久违的肉香。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映照着白青山满足而疲惫的脸,也映照着白亦落安静却心潮澎湃的侧影。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这份能力如同刚刚破土的嫩芽,还很微弱,很不稳定,伴随着代价(那轻微的目眩和精力损耗)。
但今夜,它带来的结果是如此甘美。她悄悄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手,心中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隐秘的力量感。
她还会继续摸索,继续尝试,用这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守护这个家,守护她唯一的亲人。
山风穿过院墙,带来远山草木的气息。在那气息之中,亦落仿佛又能感受到那模糊而浩瀚的、属于整片山林的脉搏。而她,正学着倾听它,并与之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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