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摆渡人。
冥月沉落后,忘川与黄泉再次归于平行。
平行之间,却多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裂缝——
裂缝里,飘着那朵同时染银与红的光屑,像一粒被遗忘的种子,落在虚无最冷的一寸土壤。
土壤之上,走来一个人。
他着一袭灰袍,袍角浸水,却滴水不沾;
他戴一张无面面具,面具无孔,却呼吸可闻;
他持一根青竹长篙,篙身刻满古篆,每一字都在流血,每一滴却落在虚空,凝成透明冰晶。
他停步,俯身,拾起那粒光屑。
光屑在他掌心化作两瓣交叠的莲影——
一瓣白,缺半;一瓣红,亦缺半。
两瓣莲影同时抬头,望向灰袍人,像在祈求,又像在告别。
灰袍人懂了,也懂了。
他轻叹,声音像雪落铜镜——
“既见不得,那便渡罢。”
叹声落,青竹长篙一点,虚空泛起一圈银红交缠的涟漪;
涟漪扩散,化作一叶无底小舟,舟头悬一盏无火青灯,舟尾刻二字——
“无咎。”
灰袍人登舟,将小舟泊于裂缝正中央;
裂缝一端,连着忘川源头;裂缝另一端,连着黄泉彼岸。
舟身不偏不倚,正停在银与红同时照不到的阴影里。
阴影之上,溟的声音自月背残光落下——
“摆渡人,当记:不可渡人,亦不可渡己。”
灰袍人垂首,面具无孔,却发出极轻的笑——
“我不渡人,亦不渡己,我只渡那朵来不及盛放的花。”
笑音落,他抬手,将掌心两瓣莲影置于青灯之上。
灯芯无火,莲影却自行旋转,投下一圈透明光晕;
光晕所照,裂缝边缘同时生出一条极细的银线与一条极细的红线——
银线飘向忘川,红线飘向黄泉,像两根被拉长的思念,却永不相交。
灰袍人撑篙,小舟逆流,泊于银线与红线之间;
他坐定,取出一册空白卷轴,以指尖血为墨,以莲影为印,在第一页写下——
「冥界植物志·卷一:彼岸无渡。」
字迹成型的刹那,忘川源头浮起第一片红色涟漪,黄泉彼岸映出第一片银色鳞光;
两片光同时投向小舟,却在舟前一寸同时熄灭,像被某种无形之幕隔开。
灰袍人抬笔,在卷轴第二页续写——
「花名:曼陀罗华,色白,司遗忘,缺半。
花名:曼珠沙华,色红,司记忆,缺半。
两花永不得见,若见,则虚空生裂缝,裂缝生小舟,小舟生摆渡人。
摆渡人无名,亦无名,只记那朵来不及盛放的花。」
笔落,卷轴自合,青灯自暗,小舟自静。
灰袍人端坐舟首,面具无孔,却望向两道同时熄灭的光;
他轻声,像对自己说,又像对那朵未盛放的花说——
“我替你们记得,直到你们忘记。”
摆渡人成舟之日,天地无声。
可在银线与红线同时熄灭的一瞬,裂缝深处,那粒被拾起又放下的光屑,轻轻跳了一下。
——像两颗被撕成两半的心,终于找到第三个心跳,却隔着永不得见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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