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紫宸殿垂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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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二十六年的初夏,仿佛一夜之间,长安城便从料峭春寒跌入了熏风扑面、绿荫匝地的季节。然而,比这季节更替更为鲜明、也更让朝野屏息凝神、翘首以待的,是那道在三省六部、诸寺监乃至市井坊间悄然流传、却始终未得正式明文的“风声”—— 皇 后 将 正 式 垂 帘 紫 宸 殿, 与 陛 下 共 同 临 朝 听 政。 自二月龙抬头首次设屏风旁听,到此后数次大朝会上皇后在帘后清晰决断、条分缕析,朝臣们心中那层窗户纸早已被事实捅破。“二圣”共治,虽无其名,早有其实。如今,这“实”似乎终于要迎来一个符合其分量的“名”了。
这“风声”的源头,无人能确切指认,却又似乎无处不在。或许是紫宸殿当值内侍有意无意的流露,或许是立政殿与政事堂之间日益频繁的文书往来暗示,又或许是皇帝近来在数次要务决策后,那句越发自然的“ 此 事 朕 与 皇 后 已 有 定 议” 所带来的联想。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元老重臣焦虑日增,数次欲寻机向皇帝进言,陈说“女主临朝,非国家之福”的古训,然每每觑见皇帝那虽清减却隐含不容置喙之意的神色,以及皇后处理政务那无可指摘的利落与成效,到嘴边的话又不得不艰难咽下。他们只能更加紧密地联络,暗中积蓄力量,等待一个或许并不存在的、能扭转乾坤的时机。
而推动这“风声”最终化为现实的,却是一件看似与朝政无关的“家事”。四月末,皇长子、太子李忠突发急症,高热惊厥,太医署全力救治方得转危为安。此事对皇帝李治刺激甚大。他本就因自身风疾而忧惧生死,太子乃国本,此番病险,更让他深感“ 天 命 无 常, 嗣 君 稚 弱, 朕 若 有 不 测, 这 万 里 江 山 该 当 如 何”** 的锥心之痛与强烈的不安全感。在太子病榻前守了整整两日后,皇帝召见了武媚娘与几位心腹重臣。
“太子此番,实让朕心惊。” 皇帝斜倚在紫宸殿暖阁的软榻上,面色苍白,声音带着疲惫后的沙哑,“朕这身子,你们是知道的。太子虽已立,然年幼体弱,更需历练。 朕 在 一 日, 自 当 竭 力 维 持。 然 天 有 不 测 风 云, 人 有 旦 夕 祸 福。 朕 不 得 不 为 身 后 计。**”
他目光缓缓扫过垂手恭立的于志宁、李勣、李瑾,最后落在身侧侍立的武媚娘身上,眼中情绪复杂难明:“皇后自去岁以来,佐朕理政,夙夜匪懈,于国事民情,洞若观火,处置公务,公允明断。太子乃皇后嫡子(注:此指名义上,李忠已记在武后名下), 若 朕 有 万 一, 太 子 冲 龄, 非 有 贤 德 仁 明 之 母 后 与 忠 贞 干 练 之 辅 臣 同 心 协 力, 恐 难 镇 抚 天 下。 故 朕 思 之 再 三, 决 意 自 即 日 起, 凡 大 朝 会 及 重 要 政 务 裁 决, 皇 后 可 于 紫 宸 殿 御 座 之 侧, 垂 帘 同 听, 与 朕 共 决 国 是。 诸 卿 以 为 如 何?”
皇帝以“为身后计”、“辅佐幼主”为由,将皇后临朝听政的必要性,拔高到了“稳固国本”、“延续社稷”的至高层面。这个理由,比单纯的“朕体不适需人分劳”更加沉重,也更加难以辩驳。尤其是提到了“太子乃皇后嫡子”,将武媚娘未来的政治角色与储君绑定,使得她的参政具备了某种“监护”与“辅政”的合法性。
暖阁内一片沉寂。于志宁、李勣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与凝重。他们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正式,理由如此“充分”。于志宁沉吟片刻,率先躬身道:“陛下为 宗 庙 社 稷 万 年 计, 深 谋 远 虑, 老 臣 感 佩。 皇 后 殿 下 贤 明 仁 德, 理 政 有 方, 若 能 常 伴 圣 躬, 共 决 大 事, 于 国 于 民, 实 为 大 幸。 然 …… 垂 帘 之 制, 关 乎 朝 廷 礼 法 纲 常, 不 可 不 慎。 具 体 仪 制、 范 围, 尚 需 礼 部、 太 常 寺 详 加 议 定, 以 明 君 臣 之 分, 正 天 下 之 听。”
他没有直接反对,而是将问题引向了“礼制”细节,试图在程序上加以规范限制,保留缓冲余地。
李勣也缓缓开口:“陛下圣虑,老臣附议。皇后殿下才德,足可佐政。只是,” 他话锋微转,目光平静,“ 军 国 重 事, 尤 其 是 征 伐 调 兵、 将 帅 任 免 等, 牵 一 发 而 动 全 身, 关 乎 国 家 安 危。 此 等 事 务, 是 否 仍 依 旧 制, 由 陛 下 圣 裁 独 断, 或 经 政 事 堂 廷 议 后 奏 请 圣 裁, 似 更 为 妥 当?”
李勣看似附和,实则划出了一条清晰的界限—— 军 权。 这是对皇后权力扩张最核心、也是最敏感的制约。
皇帝微微颔首:“二位爱卿所虑甚是。垂帘之制,具体仪注,着礼部、太常寺、中书门下详议奏报。至于军国重事……” 他顿了顿,看向武媚娘。
武媚娘立刻会意,起身敛衽一礼,声音沉稳而清晰:“陛下,诸位相公。妾身蒙陛下不弃,得以参闻政务,已是逾分之幸。 垂 帘 听 政, 乃 为 陛 下 分 忧, 辅 佐 圣 治, 绝 非 为 僭 越 揽 权。 李 司 空 所 言 军 国 重 事, 自 当 由 陛 下 乾 纲 独 断, 或 经 政 事 堂 诸 公 共 议 后 圣 裁。 妾 身 在 帘 内, 只 是 学 习、 旁 听, 若 陛 下 垂 询, 妾 身 自 当 竭 尽 愚 钝, 提 供 刍 荛 之 见, 以 供 陛 下 与 诸 公 参 酌。 一 切 决 断, 自 当 以 陛 下 圣 意 为 准。”
她再次明确了自己的“辅助”定位,并主动将最核心的军权排除在自己的直接决策范围之外,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无可挑剔。这既安抚了李勣等军方重臣,也给了皇帝十足的面子。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看向一直沉默的李瑾:“李卿,你意下如何?”
李瑾出列,躬身道:“陛下,皇后殿下贤德明理,才智超群,自辅政以来,朝野称善,政务修明。陛下为 国 本 计, 为 长 远 计, 命 皇 后 殿 下 垂 帘 听 政, 臣 以 为, 此 乃 稳 固 朝 局、 保 障 政 令 通 达 之 善 举。 于 公 子、 李 司 空 所 虑 礼 制、 军 权 等 事, 皇 后 殿 下 已 有 明 训, 臣 深 以 为 然。 当 务 之 急, 是 尽 快 议 定 垂 帘 仪 制, 使 君 臣 有 序, 内 外 有 别, 如 此 方 可 使 此 善 政 长 久 施 行, 利 国 利 民。 另, 臣 以 为, 既 有 此 新 制, 不 若 借 此 机 会, 将 皇 后 殿 下 主 持 编 纂 的《 臣 轨》 一 并 颁 行 天 下, 以 为 百 官 行 为 之 规 范, 彰 显 朝 廷 重 视 吏 治、 敦 崇 教 化 之 意。**”
李瑾不仅明确支持,还将话题引向了具体的制度建设(垂帘仪制)和意识形态建设(颁布《臣轨》),显示出务实和前瞻的眼光。他支持垂帘,但强调“有序”、“有别”,实际上是为这项新制度套上规范的笼头,防止其失控。而提出颁布《臣轨》,则是在为新格局提供思想纲领和法理依据,进一步巩固皇后的权威。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李卿所言甚合朕心。便依此议。垂帘仪制及《臣轨》颁行事宜,着政事堂会同礼部、太常寺、弘文馆速办。五月初一,朕要于紫宸殿,与皇后一同,接受百官朝贺!”
圣意已决,再无转圜余地。
接下来的数日,政事堂、礼部、太常寺等衙门紧锣密鼓,在皇帝、皇后(通过李瑾和北门学士)的示意下,迅速拟定了“垂帘听政”的详细仪制。包括帘幕的材质(特制素纱,薄而挺括,内外皆隐约可视)、位置(御座右侧稍后,略低于御座)、尺寸;皇后服饰(正式朝会服,但略简于祭天礼服);朝臣奏对礼仪(仍面向皇帝,但涉及皇后垂询时需侧身应答);文书流转程序(涉及垂帘所议事务,需同时呈报皇帝、皇后)等。仪制既明确了皇后“同听”的地位,又严格区分了“帝”、“后”尊卑,并将军国机密、宗室事务等明确列为“非垂帘常议”范围,基本满足了于志宁、李勣等人的关切,也堵住了可能的非议之口。
五月初一,天朗气清。 紫 宸 殿 内, 气 象 一 新。 御座依旧巍然居中,然而在御座 右 侧 稍 后 方, 新 设 一 架 精 美 的 紫 檀 木 缕 雕 凤 纹 座 屏, 屏 前 悬 挂 着 一 幅 宽 大 的 月 白 色 素 纱 垂 帘。 帘 幕 质 地 特 殊, 外 间 看 去, 隐 约 可 见 帘 后 人 影 轮 廓 与 衣 饰 色 彩, 却 难 辨 细 节 神 情; 而 从 帘 内 向 外 观 望, 则 清 晰 如 常。 御座与垂帘之间,设有一张小几,摆放笔墨纸砚及部分紧要文书。
辰时正,钟鼓齐鸣。皇帝李治身着赭黄常朝袍服,在內侍搀扶下登上御座。虽然精神仍显倦怠,但经过数日静养,气色已好了许多,目光扫过丹墀下肃立的文武百官,依旧带着帝王的威仪。几乎在皇帝落座的同时, 身 着 深 青 色 祎 衣、 头 戴 九 龙 四 凤 冠( 略 作 简 化) 的 皇 后 武 媚 娘, 在 秋 月 等 宫 女 的 搀 扶 下, 自 御 座 侧 后 方 的 便 门 悄 然 入 内, 于 垂 帘 之 后 的 凤 座 上 端 然 坐 定。 她的脊背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隔着那层薄纱,静静望向殿中那一片黑压压的臣工。
“ 陛 下 万 岁, 万 岁, 万 万 岁! 皇 后 殿 下 千 岁!” 山呼之声,在司礼官的高唱中响起,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许多官员,尤其是第一次亲眼见证此景的中下层官员,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那 一 纱 之 隔, 不 仅 是 空 间 的 分 隔, 更 是 大 唐 开 国 以 来 前 所 未 有 的 政 治 格 局 的 实 体 化 宣 告!
朝会依制进行。最初的几项议程,如祥瑞奏报、外藩表章、例行赏罚等,皇帝处理得简洁明快。当议题转入今岁河北、河南两道春汛后的赈济与堤防修缮事宜时,皇帝·习惯性地微微侧身,向垂帘方向问道:“皇后,此事前日户部、工部所呈条陈,你已阅过,可有见解?”
垂帘后,武媚娘平静柔和的声音传出,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陛下,臣妾已细阅两部所奏。今岁春汛,波及七州二十一县,冲毁民房田亩无算,幸赖地方官处置及时,未酿成大灾。然赈济、抚恤、重修堤防,所费甚巨。户部所拟钱粮,工部所估工时民夫,臣妾以为,大体得当。然有一处,或可斟酌。”
她顿了顿,继续道:“ 工 部 所 请 征 发 民 夫 五 万, 集 中 于 夏 秋 之 交 施 工。 然 此 时 正 值 夏 收 夏 种 与 秋 粮 收 获 前 的 关 键 时 节, 若 大 规 模 征 发 民 夫, 恐 严 重 影 响 今 年 粮 产, 与 朝 廷 ‘ 劝 农 桑’ 之 旨 相 悖, 亦 恐 引 发 民 怨。 不 若 将 工 程 分 为 数 期, 利 用 农 闲 时 节( 如 冬 春) 逐 步 推 进, 每 期 征 发 民 夫 适 量, 并 严 格 按 照 前 番 ‘ 薄 赋 徭’ 诏 令, 给 予 口 粮 工 钱。 如 此, 既 不 误 农 时, 又 可 保 工 程 质 量, 所 费 或 稍 增, 然 于 长 远、 于 民 心, 利 大 于 弊。 此 外, 可 责 成 御 史 台、 按 察 使 对 赈 济 钱 粮 发 放 与 工 程 款 项 使 用, 进 行 全 程 监 察, 防 止 贪 墨 中 饱。”
她不仅指出了问题,还提出了具体可行的替代方案,并引入了监督机制,考虑周全,深谙民情。
皇帝听罢,颔首道:“皇后所虑周详,老成谋国。便依皇后所议,着户部、工部修改条陈,政事堂复核后施行。御史台加强监察,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 相关官员躬身领命,心服口服。
紧接着,又议了几件官员任免、刑狱复核之事。每逢皇帝垂询,帘后总能给出清晰的分析与建议。她的意见,往往能直指核心,兼顾法理人情,且效率极高。朝会的气氛,在最初的震惊与适应后,竟渐渐变得顺畅起来。许多官员发现,这种“帝后共决”的模式,虽然前所未有,但决策似乎更加慎重周全,减少了因皇帝一时好恶或个人精力不济导致的疏漏。
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元老,在整个朝会过程中,面色沉静,极少发言。他们冷眼旁观,心中滋味复杂。他们看到,皇后并未逾越议定的范围,对军权、宗室等事绝口不提。然而,她在那层薄纱之后所展现出的、对庞大帝国日常政务那种举重若轻的掌控力,以及皇帝对她几乎无条件的信任与依赖,都让他们感到一阵阵深沉的寒意。他们知道,这“垂帘”一旦落下,再想掀起,恐怕就难了。朝堂之上,自此正式进入了“ 二 圣 临 朝” 的 时 代, 而 他 们 这 些 曾 经 的 顾 命 元 老, 的 确 确 地 被 隔 在 了 那 层 象 征 着 新 权 力 核 心 的 纱 帘 之 外。** 李瑾站在文官班列的前排,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御座与垂帘。他能感受到身后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其中不乏审视、猜测,甚至嫉妒。他知道,从今日起,他与武媚娘的同盟,将在这“二圣临朝”的公开舞台上,面临全新的考验与机遇。他必须更加谨慎,也更加巧妙地,在维护皇帝权威、支持皇后理政、推行自己抱负、以及平衡朝中各方势力之间,走好每一步。
朝会结束时,皇帝宣布,将皇后主持编纂的《臣轨》正式颁行天下,凡九品以上官员,皆需熟读谨守,并作为日后考课升黜的重要参考。这无疑是为“二圣临朝”的新格局,披上了一件“重教化、明臣道”的合法外衣,也为武媚娘的政治理念,提供了一把衡量百官的新标尺。
钟磬声再次响起,百官山呼跪送。皇帝起身,在内侍搀扶下缓步离去。垂帘之后,武媚娘也缓缓站起,在宫女簇拥下,自侧门悄然而退。那幅月白色的素纱垂帘,依旧静静地悬挂在那里,在透过殿宇高窗的阳光下,泛着柔和而朦胧的光泽。
它隔开了内外,却也象征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紫宸殿垂帘,武后听政,自此成为贞观朝后期乃至未来数十年间,大唐帝国政治生活中一道独特而持久的风景。而帘前帘后,殿上殿下,围绕着这崭新权力格局的合纵连横、明争暗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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