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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向整个京都宣战


吴王府内。

夕阳的余晖泼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里,将飞檐翘角的琉璃瓦照得仿佛染上了一层五彩斑斓的光韵。

却半点也驱不散弥漫在廊庑间的刺骨寒意。

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仿佛还残留在空气里。

连风掠过雕花窗棂时,都带着几分凝滞的肃杀。

平安与福生领着一众暗卫,正在收拾残局。

四具浑身是血的尸首被粗麻布袋裹了,由八个壮实的暗卫一前一后抬着,脚步匆匆地往侧门而去。

麻袋渗出的血迹,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暗红印记,像一道触目惊心的诅咒。

另有几名暗卫,手持木桶与竹扫帚,正一下下刷洗着地上的血污。

冰凉的井水泼在石板上,混着暗红的血,顺着缝隙汩汩流淌,汇入院角的排水渠。

可那股浓重的血腥气,却像是生了根似的。

黏在梁柱上、飘在花草间。

任凭扫帚如何挥扫,水桶如何泼洒,都久久不散。

萦绕鼻尖,挥之不去。

就在这满院狼藉、血腥未褪之际,院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增枝与李芳英去而复返,两人皆是面色涨红,气喘吁吁。

方才离去时的慌乱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埋怨。

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李景隆面前,李增枝率先发难,声音都在发颤:“现在你满意了?!”

他的眉宇间满是怨怼,一双眼睛瞪得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齐尚书以为我们跟你是一伙的!”

“你倒是说说,我们俩以后还怎么在朝中立足?!”

虽是厉声质问,可他的气势却远不如最初发现李景隆回到府中时那般咄咄逼人。

方才庭院之中,李景隆当着建文皇帝的面。

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了结了裴亮、秦平四人的性命。

那狠戾果决的模样,早已在兄弟二人心中埋下了深深的忌惮。

若不是此事关乎他们的仕途前程,关乎功名富贵,他们万万不敢再折返回来,这么理直气壮的讨要说法。

李景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目光扫过二人气急败坏的嘴脸,像是在看两个跳梁小丑。

他径直从二人中间穿过,冰冷的声音裹挟着寒意,落在他们耳中:“你们当真以为,齐泰会拿正眼瞧你们吗?”

脚步未停,走出厅门时,他的声音又起,带着几分嘲弄。

“他之所以肯将你们收归门下,不过是因为你们顶着‘李景隆兄弟’的名头!”

“你们在他眼中,不过是两个靠着李家余荫,攀附权贵的废物罢了。”

“若不是我李景隆今日的身份地位,你们这辈子,恐怕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一路走到院门口时,他脚步微微一顿,侧过脸。

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身后已经僵立的二人:“升官梦早点清醒了也好,总好过日后脑子发热,做下蠢事。”

“落得个跟裴亮、秦平一样身首异处的下场!”

话音落下,他便不再逗留,大步迈出了国公府的朱漆大门。

今日当着朱允炆的面大开杀戒,一是在提醒李增枝和李芳英,凡结党营私者,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帝王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

今日裴亮四人的下场,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二来,他是在警告那些意图跟自己为敌的人,做事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莫要自不量力,引火烧身。

李增枝与李芳英愣在原地,面面相觑,脸上的怨怼与惶急,渐渐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所取代。

他们缓缓转过身,望着庭院中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

方才那血淋淋的一幕,却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裴亮的惨叫,秦平的求饶,还有李景隆挥刀时,那冰冷决绝的眼神。

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背脊发凉,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襟。

府门外,一辆乌木马车早已候在那里。

车帘低垂,车厢宽敞,正是李景隆的座驾。

他弯腰钻进车厢,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疲惫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案子已然了结,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他也该去给朱允熥报个喜了。

马车轱辘缓缓转动,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咯吱”声。

车厢内暖意融融,李景隆靠在软榻上,开始闭目养神。

连日来的筹谋算计,日夜不休的殚精竭虑,早已让他身心俱疲。

本想着审完裴亮之后,能好好睡上一觉,谁曾想,前脚刚定案,后脚朱允炆便亲自登门。

那一番君臣周旋,步步惊心,更是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现在很困,困得要死。

此刻,车厢的晃动像是最温柔的催眠曲。

他再也抵挡不住困意的侵袭,不知不觉间,竟沉沉睡了过去。

沉重的鼾声,很快便在车厢里响起。

...

半个时辰的光景,转瞬即逝。

李景隆所乘的马车静静地停在吴王府门前。

与不久之前国公府内的肃杀不同,此刻的王府门前,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徐徐掠过。

魏国公徐辉祖负手而立,一身铠甲,身姿挺拔如松。

他就站在马车旁,一动不动,目光望着远处的街道,不知在想些什么。

阳光落在他的肩头,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却衬得他的身影愈发孤峭。

福生坐在车辕上,手里攥着缰绳,时不时侧耳,凝神聆听车厢内的动静。

少主这一觉,已经睡了足足半个时辰。

车厢里传来的鼾声平稳而绵长,带着全然的放松。

他看着紧闭的车帘,眉头微微蹙起,眼底满是心疼。

他多想掀开车帘,叫醒少主,让他回府之后再好好歇息。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实在不忍心。

他太清楚少主这些日子的辛劳了。

案牍劳形,心力交瘁。

而且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谁也不知道,这一觉醒来,下一次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福生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一旁的徐辉祖身上。

他不由得暗自纳罕,这位国公大人,自打站在马车边,便如同一尊石雕一般。

从始至终,竟连半步都未曾挪动过。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忽然轻轻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鼾声戛然而止。

福生心中一喜,连忙放下缰绳,掀开了车帘,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少主,您醒了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直静立不动的徐辉祖,也缓缓转过了身。

他的目光落在掀开的车帘上,带着几分期待,几分关切。

车厢内,李景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眼底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他掀开车帘,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马车边的徐辉祖,不由得微微一怔。

随即笑着跳下车,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语气轻松淡然:“徐兄,结束了。”

“我知道。”徐辉祖点了点头,唇边漾起一抹浅笑,只是那笑容里,却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凝重。

“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在这连手脚都难以完全舒展的车厢里,睡得这般安稳香甜。”

李景隆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再次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舒展开来,连日的疲惫消散了大半。

“让徐兄见笑了,实在是困得紧。”

“这一觉,睡得可真是踏实啊!”

徐辉祖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看着李景隆眼下淡淡的青黑,看着他眉宇间尚未完全褪去的倦意,心中百感交集。

旁人只看到他今日的风光无限,杀伐果决。

却不知这风光背后,是多少个日夜的筹谋,是多少次在刀尖上行走的惊心动魄。

稍有不慎,便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正因如此,他才会对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人,生出这般由衷的钦佩。

李景隆拍了拍徐辉祖的肩膀,语气轻快:“如今软禁已解,徐兄也能回去好生歇息几日了。”

说罢,他便抬脚,缓缓向着王府内走去。

徐辉祖望着他如释重负的背影,看着那背影渐渐融入王府的朱红门扉,忽然开口,声音温和:“代我向殿下道个别。”

李景隆脚步未停,只是抬手向后挥了挥,算是应下了。

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王府的影壁之后。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绕过栽满翠竹的庭院,李景隆径直走向了书房。

远远地,便看到书房的窗棂半开,最后一缕夕阳余晖斜斜地照了进去,落在一个伏案读书的身影上。

朱允熥正手持一卷古籍,看得入神。

连李景隆走进来的脚步声,仿佛都未曾察觉。

“醒了?”

清越的声音自书案后传来,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紧接着,朱允熥缓缓抬头,目光越过摊开的古籍,落在门口那个风尘仆仆的身影上。

李景隆闻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惭愧惭愧,看来我这一觉,睡得着实久了些,竟连殿下都知道了。”

他说着,缓步踏入书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茶香,驱散了他身上残留的倦意。

朱允熥放下手中的书卷,亲自起身,走到一旁的茶案边。

青瓷茶炉上,水正烧得咕嘟作响,腾起袅袅白雾。

他提起紫砂壶,动作娴熟地温杯、置茶、注水,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碧绿的茶叶在沸水中舒展,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你又不是真的是神仙,本就是凡胎肉体,自然会疲惫,也需要安睡,有什么可惭愧的。”

朱允熥将一杯斟满的热茶推到李景隆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打趣,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

“多谢殿下。”李景隆走到桌边坐下,端起那杯温热的茶。

茶水入盏,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

他望着朱允熥,声音低沉而笃定,“没事了。”

短短三个字,却似有千钧之力。

话音落下时,他仰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带着清冽的茶香,瞬间驱散了盘踞在四肢百骸的困意。

让他整个人都彻底清醒过来。

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陷阱在等着他,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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