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乔靖风已经神情呆滞了。

    老神仙，竟对着老郭行礼？

    尤其是“郭祖”二字，在形意门，就只有一位能使用。

    半步崩拳，郭云升。

    一想到自己先前抢的，是郭云升的鸡腿和蚕豆，乔靖风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他一个明劲，跟霍老大联手能跟宗师六四开，这说出去谁信啊……

    旋即，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老郭是郭云升，那霍老大呢？

    能与一位宗师斗法，也肯定得是宗师了吧？

    他竟然……与两位宗师一道前来，还上过一桌吃饭？

    乔靖风简直跟在梦游一样，觉得这个天地，实在是太虚假了。

    而这时候，郭云升和霍元鸿两人，已经被那位形意门的罡劲引入了专门的通道，消失在了视线中。

    周遭之人，才终于像是能喘过气来，低声议论了起来。

    “能与郭祖同行，还这么陌生，十之八九便是从天朝来的霍元鸿宗师了……”

    “不久前北挑群雄的那位，想来也是霍宗师……”

    “此次天下第一武道大会，霍宗师已经来了，武圣不知会不会游历归来……”

    一些消息灵通，已经知道宗师榜变动的高手纷纷议论着。

    还有眼尖的人，则是注意到先前乔靖风疑似是跟霍宗师一起来的，便悄无声息的靠上前来。

    “前辈，您怎么在这里？久仰久仰，我引您进去。”

    凑近来说话的这人，乔靖风记得分明，竟还是位某个家族的化劲老祖，先前他路过时候就听这人在与人交谈。

    “不是不是。”

    乔靖风连连摆手，“你认错了人了，我不是什么前辈。”

    “我知道，我知道前辈低调，包在我身上，不会让其他人发现前辈的身份。”

    这位乔靖风眼里的化劲老祖信誓旦旦保证。

    很显然，是将乔靖风当做伪装成明劲的某位宗师了，有的宗师脾气古怪，这也并不稀奇。

    乔靖风也是一阵无言，就顺带打探道：“前辈可知道霍宗师是何方神圣，我怎么此前一直没听说过？”

    “前辈想来是隐居山林的高人，还没听说霍宗师很正常……”这位化劲老祖笑呵呵道，“霍宗师此前确实没什么名气，从天朝过来应该还没多久，是在不久前跟武疯子的那一战中，有了独一档的声名，成为了天下第五！”

    “天下第五！？”

    乔靖风给吓了一跳。

    这岂不是意味着，除了那四位从未被撼动的神话外，他那霍老大……不，霍宗师就是最强的了？

    可霍宗师看着也太年轻了，抱丹后是可以延缓容貌衰老，很多七老八十的抱丹，看起来也不过三四十的模样，但不管怎么说，年纪越大，表现的容貌也肯定越老。

    毕竟也是武道家族出身，对于一些基本常识，他还是接触过的。

    郭云升看着面孔五十左右，但两鬓都斑白了，一眼就知道年纪很大了，估摸着距离寿命极限也就十来年了，可霍宗师不管是头发还是面孔，看着都才二三十的模样。

    要想保持这么年轻，实际年纪恐怕连六十岁都还没有，这也太年轻了！

    ……

    霍元鸿来到形意门的消息，自然也很快就传了开去。

    “几位，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不久后，形意门前山的一处小院里，七八个门派的祖师级人物汇聚在了一起，围着圆桌而坐。

    这些人，便是原本仅次于生死门联盟的真界本土第二大势力——天南联盟的成员。

    当然现在，天南联盟已经解散了，这些人半数向生死门靠拢，少数与形意门暗中联系，其余则是加入其他抱团取暖的小联盟。

    如今趁着天下第一武道大会这个机会，也算是老同僚重聚首了，聊一聊近况，交流下掌握的消息和资源。

    他们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聊起了这段时日的一些事情。

    很快，也就有人提到了如今的天下第五，天朝霍元鸿。

    “对于这位霍宗师，诸位可知道些什么，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说话的，是原本天南联盟的副盟主，尤越泽。

    “不清楚。”

    “没听说过。”

    “我门下每年都有人从外面回返，汇报消息，不过上一年的时候，天朝还没有霍元鸿这号人物……”

    “某家也是。”

    一位位门派高手都纷纷摇头。

    早在武疯子那一战结束后，他们门下的徒子徒孙就第一时间去调查了，翻阅着每十年从天朝带回来的情况。

    结果什么也找到。

    就仿佛这个霍元鸿，是这十年才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咳…”

    倒是刚与陆平生师父分开的柯凌风轻咳了声，道，“诸位，关于这位霍宗师，我倒是知道一点。”

    “老柯你说。”

    其余人顿时目光纷纷看了过来。

    “这位霍宗师能提前进来真界，还是因为在天朝的陆公子给的奇物，前阵子，陆公子花费巨大代价，往真界送了两条消息，其中就提到了这位霍宗师，称其乃天朝的当世内罡宗师，自私阴狠，极擅隐忍，让务必当心，不能放其回去。”

    “阴狠？”一人皱眉道，“这是怎么个说法，从武疯子那一战来看，这分明是个很狂妄的人，跟阴狠二字难沾上边。”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陆公子消息本就是错的，将外罡当做了内罡，性情错了也不是不可能。”

    柯凌风道。

    “我倒是觉得，陆公子未必就错了。”另一人斟酌着道，“他花费巨大代价送消息，定是逐字确认过，认为自己给的消息是最紧要的，不至于连境界都弄错……

    所以，大抵是这位霍宗师在天朝一直装作内罡，将陆公子蒙蔽了，否则陆公子也不可能如此随意将一位独一档送进来，等到了真界，体质改易得差不多，这位才不再隐藏了，摊牌了……

    前几次回来的人都对霍元鸿这位没印象，显然那时候也是在隐忍，一直忍到了外罡巅峰和独一档打法，在外面进无可进了，才进来查看历代武仙留下的见神典籍，试图更进一步。”

    这门派之主说道。

    “老灵说的有理，我还要补充一点，我怀疑这位是郭云升他们藏在天朝的底牌，如今进来，就是来挡住其他宗师的干扰，以便孙露堂、郭云升他们可以专心争天下第一第二，毕竟他的功夫是高，可据当时情况判断，距离郭云升还是存在距离……”

    柯凌风微微颔首，补充了句自己的揣测。

    “那便算了。”

    其余几人摇头。

    武林，是个很现实的地方，资源、势力都是围着高手转，高手也同样是围着资源、势力转。

    陆平生强，就能拉拢大量高手，郭云升孙露堂强，即便是外来者，也能聚拢一批高手支持。

    不管是支持谁，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天下第一。

    而天下第一，最根本的要求自然是个人武力无敌，但参与竞夺的前提要求，却是有足够势力支持。

    因为天下第一的淘汰战，是在一片区域内的混战，而非擂台比武，功夫这种杀敌手段，其实本就不适合打固定擂台，有的适合在狭窄区域，有的适合空旷，有的适合泥潭，有的适合硬地……

    所以，淘汰战是在一片有各种地形的区域进行，让每位宗师都有机会发挥自身最强手段，之后的决战，才是一对一，两人共同协商比武环境。

    这样一来，淘汰战自然就涉及到势力的问题了。

    出来混，除非一个人能打全部，否则都是要讲势力的，天下第一不仅自身要能打，同时也要有势力，毕竟就算独一档功夫，爆发更强，力气速度更强，可体力终究有限。

    正常来说，不管底层武人还是宗师，搏杀大多都是几个回合、最多几分钟一定要结束，因为再打下去就没必要了，变成比体力而非比功夫了。

    如果仅是像普通人那样出手，宗师连着打一天一夜都不成问题，可与差不多层次高手搏杀，那对体力消耗太大了，而且是没人敢中途换气的，一换气，力道就弱了，就有致命破绽了。

    而不换气的情况下，未抱丹的武人，爆发不到半分钟就两眼发黑了，宗师也一样，体能是强，可爆发也更强、消耗自然也更夸张，憋一口气爆发一分钟也到极限了，再不换气力量就要绷不住了。

    一对一，两人都要换气，那倒是无所谓，可要是一对多，被围攻那方就麻烦大了。

    况且真陷入围攻，可不仅是换气的问题，还有腹背受敌，独一档的高手，能瞬间就打死寻常宗师，但要是有一位宗师豁出去正面扛一招，其余两位配合，也能以命换伤。

    而这样能豁出去的宗师，陆平生那边就有。

    尽管高手不可能让自己陷入围攻，早早就觉险而避走了，可一直躲着走，怎么去争天下第一？

    他们天南联盟，本也是为了天下第一准备的，用处就是拦下除独一档外的其他高手。

    本来得知他们天南这边多了一位独一档，他们还琢磨着要不要重建天南联盟，为他们自己这边能有天下第一争一把。

    可现在看来，还是没必要，霍宗师自己都是郭云升那边的，真组建了就是给郭云升、孙露堂徒做嫁衣。

    ……

    回到形意门后，郭云升便与霍元鸿分开了。

    刚坐下喝了口茶，就见有弟子急匆匆赶来。

    “祖师，天朝那边有人传来紧急讯息，希望我们转达霍元鸿宗师，请他尽快回返。”

    “回返？回去做什么？”

    郭云升眉头微皱。

    “这个就不清楚了。”

    弟子道。

    “给海外那些人发消息，让他们回去看看吧，霍宗师的体质已经快改易完了，就没必要回去了。”

    郭云升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踱步了一圈又一圈，才道。

    他们虽在真界，但与在海外的杨露禅那批人定期都有人员往来联络，真有紧急事情，天朝那边的武林门派向他们求救，他们便会传讯给出海的那批人。

    只是海外那批人除了已经成血裔的，其余状态都有很严重问题，是他们离去前为天朝武林留下的最后底牌了，一旦提前用了，将来真正的最后时刻，可能就没人了。

    “是。”

    弟子恭敬退下。

    郭云升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色，微微一叹。

    “风雨欲来啊……”

    他们是想出去帮忙，可一方面，到了外面就成了一次性力量，另一方面，他们也有自己的对手。

    真界，可不是只有东陆这边才能进，西陆和岛屿的高手以前同样能进入，对面在近些时代技击衰退，但在没有枪炮的久远时代，也是有昌盛的骑士技击手段的。

    这里的巅峰之争，恐怕会比现世爆发得更早，而且是真正的巅峰之争，一些状态不行最先睡不下去的蛮夷伪武仙层次存在，很可能会在真界掀起最后的疯狂。

    而要是他们这边没有天朝武仙及时醒来，就只能靠他们这些宗师，去围杀伪武仙了。

    当时见到霍元鸿时候，他毫无保留的展露了自己的天罡三十六打法，就是希望对方能打法更上一层楼。

    他很看好这个年轻人，认为有能力替他和孙露堂侧翼掠阵，在围杀伪武仙时候发挥不小作用，将来也未必不能接替他们尝试下开辟武仙新路。

    所以宁可提前唤出海延寿那批人回归天朝，也不希望这个年轻人回天朝成为一次性战力。

    “你去搜集下改易体质的药，给霍宗师送去，以防不够。”

    郭云升提醒了声。

    ……

    而霍元鸿这边，则是来到了形意门的藏经阁，翻看起了这里浩如烟海的藏书。

    看了一日关于拳术的各种经义，他就让人去找来了乔靖风。

    “霍宗师。”

    乔靖风小心翼翼的躬身行礼，一点先前的大大咧咧都不敢有了。

    “坐。”

    霍元鸿打量了几眼，道，“龟蛇引练得如何了？”

    “还没练成，这门功夫实在是太难了，我这几天都在苦练，可怎么也摸不着门径。”

    乔靖风有些尴尬的说道。

    “琢磨出点什么了，跟我说说。”

    霍元鸿倒是没什么意外。

    龟蛇引这门功夫，是他根据自身情况创出来的，或者说他练的所有功夫，包括剑一拳一拳三这些打法，都是根据自身情况调整出来的。

    他自己练，是肯定再合适不过，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就如剑一，他已经传给李锦林，但李锦林何时能真的改成能用的，就不知道了。

    接下来，乔靖风将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讲了讲，霍元鸿推衍了下，其中大部分自然是错的，不过还是有一点用处，可以给他提供一些灵感。

    他不用担心练错的问题，轻易就能分辨出对错，各种构想、灵感是只嫌少不嫌多。

    “你练成明劲的那段时日，练过的功夫都写一遍，我看看。”

    霍元鸿拿来纸笔。

    他怀疑，是对方在练某几门功夫的时候，互相结合起了什么作用，才能机缘巧合掌握明劲。

    要是能弄清楚，对他完善龟蛇引定有用处。

    “诶好。”

    乔靖风当即便到一旁桌案上伏案写了起来。

    “我和郭云升的身份，你都打听过了吧……”

    在乔靖风细细写着的时候，霍元鸿拿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吹了吹茶叶。

    “有些了解。”

    乔靖风小心翼翼道。

    “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拜入郭云升门下，成为孙露堂的小师弟，你放心，郭云升说过有意收你，只要我这边没意见就行……”

    霍元鸿喝了口茶，道，“另一个，就是拜入我门下，但首先，你得将龟蛇引练成，或是你琢磨的东西有些独到之处，我便可收你为记名弟子，若日后你成功抱丹，可为我正式弟子……”

    说完，霍元鸿便不再言语，继续看着手里的古籍。

    乔靖风则是陷入了沉思。

    这两个选择，从条件上看，最好的自然是第一个。

    不仅能直接拜天下第四为师，还能有一位天下第三的师兄。

    反倒是第二个，不确定因素太大了，龟蛇引这门功夫实在是难练，虽说练了应该能解决他的身体问题，但这门功夫残缺的过于夸张了，不知何时才能练成。

    至于独到之处，这就纯粹是看对方个人喜好了，说有独到就独到，说没有就没有，而且就算拜师了，也仅仅记名弟子。

    记名弟子的意思就是，口头上的弟子，需要是的时候是，需要不是的时候，师傅可以直接否认，说没这个弟子。

    理智告诉他，肯定是选第一个。

    但……

    “我想拜入霍宗师门下。”

    乔靖风道。

    “哦？”

    霍元鸿看了他一眼，“你想好了？倘若我这里练得不行，再去郭云升那边，他是不会收的，老郭现在可是很看好你，都想问我讨人了，反倒我对有没有徒弟无所谓。”

    “想好了。”

    乔靖风咬了咬牙，还是道。

    霍元鸿也就没说什么，继续翻看着手里的典籍。

    接下来的几日，他将郭云升也请来了，邀请一并参与龟蛇引这门功夫的完善。

    集思广益。

    “这是……？！”

    看到霍元鸿写出来的龟蛇引，郭云升瞳孔剧震，比跟拳三打法比拼还要更为震动！

    原本他还以为，霍元鸿是改易了体质，只是还没来得及改易完全。

    毕竟，在真界出手必须先改易体质，这已经是那么多时代的定数。

    张真人没打破这个定数，当年他跟孙露堂联手也没打破，到头来都是改易真界体质。

    可现在他怀疑……

    “难道你……”郭云升忍不住看向霍元鸿。

    “不错。”霍元鸿道，“我一直不曾改易体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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