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低语林集（3K）

    罗兰对著霍姆，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盘踞在穗藏殿深处的那个怪物，已经被我清除了。」

    他语气平静地陈述了这个事实，随后继续说道。

    「不仅如此，我们还成功修复并启动了大殿内的古代机器，等我们获取了队伍所需的饮水和食物离开后，那些机器你们可以自行使用。

    霍姆听完这番话，整个人如同被定格了一般，僵立原地。

    他那深陷的眼窝中，先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如同冰雪消融般。

    巨大的、几乎要将他瘦弱身躯压垮的狂喜与感激喷涌而出。

    他猛地向前一步，枯瘦的双手紧紧抓住罗兰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哽咽、颤抖。

    「感——感谢您！伟大的破帷者！您——您不仅驱逐了恶魔，还——还归还了我们的圣地！您给了我们——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他语无伦次地表达著感激，几乎要跪伏下去。

    但下一刻，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

    松开了罗兰的手臂，跟跄著转过身，面向那座高大的无头断臂石像，用一种近乎悲怆而又无比虔诚的姿态，再次重重地跪倒在尘埃之中。

    他高高举起双臂，仰望著石像那残缺的躯干，用带著哭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呼喊。

    「感谢您！伟大的守望者」！是您指引了拯救者，驱散了黑暗，让圣殿重归宁静！您的恩泽，永世不忘！」

    他的呼喊在空旷的废墟间回荡，其余幸存者也仿佛被感染，纷纷朝著石像的方向，更加虔诚地叩拜下去。

    空气中弥漫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著悲伤、希望与坚定信仰的气息。

    「守望者？」

    听到这个称呼，罗兰眉梢微挑。

    他在脑海中迅速搜寻了一遍各种神只名讳，确认并没有哪位神只是以此命名后，不由得好奇问道。

    「这座石像，你们——不知道他原本的名字吗？」

    霍姆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从我的祖辈，祖辈的祖辈开始，我们就只尊称他为守望者」

    。

    这个回答让罗兰更加疑惑。

    「那么，这位守望者」——难道并非一位神祇？」

    霍姆闻言愣了一下，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随即再次摇了摇头，用带著回忆的口吻讲述起代代相传的、已然模糊的起源。

    「根据长老们传下来的说法，在久远得无法追溯的年代，一场巨大的灾难或危机降临这片土地。」

    「是守望者」挺身而出，以凡人之躯行神明之事，拯救了当时在此地挣扎求生的先祖们。」

    「为了铭记这份恩情与守护，先祖们便为他立起了这座石像，我们这些后人，也便世世代代供奉于此，感念其恩德，并祈求他继续守望这片土地。」

    说到这里，霍姆的情绪似乎被触动，话匣子也打开了。

    他仰头望著那残缺的石像，语气中充满了痛惜与愤懑。

    「虽然我自打出生起，见到的就是他现在这副————残缺的模样，但族中的老人都说，石像原本并非如此。」

    「它曾经无比完整、无比威严，仿佛真能洞悉一切，守护四方。」

    他攥紧了干瘦的拳头，声音里带著压抑不住的怒火，低声咒骂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该被诅咒的混蛋、哪个瞎了眼的蠢货，竟然将守望者」毁成了这副模样！这简直是——是不可饶恕的亵渎！」

    听到霍姆那发自内心、几乎带著血泪的咒骂，罗兰不禁有些动容。

    他再次仰头望向那尊无头断臂的残缺石像，心中思绪翻涌。

    听霍姆的语气，这位「守望者」的事迹距离现今已然过去了无比漫长的光阴，岁月的流逝甚至磨灭了他的真名。

    那么，在遥远的过去，这位「守望者」究竟做出了怎样惊天动地、深入人心的壮举，才能让此地的后代居民，在历经如此漫长的时光与苦难后，依旧这般感念于心，甚至将这份崇敬化作了一种近乎本能的信仰？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暂时将这些难以考证的猜测压下，转而看向霍姆，开口询问道。

    「霍姆，这附近，哪里有成群结队、或者数量较多的魔物栖息？」

    霍姆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错愕，似乎没想到罗兰会问这个。

    他皱著眉头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魔物？如果是说那些游荡的、危险的怪物——据一些偶尔路过的、从更远地方逃难来的人说，在距离我们这里相当遥远的北方，还有西边那片被称作泣血丘陵」的地方，经常有魔物肆虐，非常危险。」

    罗兰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地域限制。

    「你的意思是——这附近没有？」

    霍姆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座沉默的石像。

    眼中充盈著混合了感激与崇敬的光芒，用一种近乎笃定的语气说道。

    「是的，这附近没有，除了——除了您刚才在穗藏殿里解决掉的那个怪物，这片区域，至少在我活过的这几十年里，从未出现过任何魔物，它们仿佛都在刻意避开这里。」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虔诚。

    「虽然说出来您可能觉得难以置信——但我们所有人都相信，这一定是守望者」大人——即便在沉睡中，也依旧在冥冥之中庇佑著这片他曾经誓死守护的土地。」

    听到霍姆这番将区域安全归功于石像庇佑的言论，罗兰在心中轻轻摇了摇头。

    这在他看来近乎无稽之谈。

    在抵达此地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用感知仔细探查过巨大的残缺石像。

    其中不含任何能量波动或特殊气息，仅仅是一座工艺精湛，但本质上再普通不过的石质造物罢了。

    然而，看著霍姆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虔诚光芒，罗兰明智地将这个事实隐瞒了下来，转而从怀中掏出那张古老的地图展开，手指精准地点在其中一个标记上，开口问道。

    「这个地方，距离这里有多远？你知道前往的具体路线吗？」

    霍姆见状，立刻恭敬地凑到罗兰身侧，微微躬身，仔细看向地图。

    当他看清地图的全貌时，不由得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这——这是——这片大陆的地图？」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撼，而后收敛心神，待他看清罗兰所指的位置后，才皱著眉头，一边回忆一边缓缓说道。

    「低语林集」吗？这个地方——听我祖辈辈传下来的说法，那里曾经是一片茂密丛林，林子的中央有一处集市，好像是过去那些冒险者和商队汇集、交换情报物资的场所.....」

    他说著，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弥漫的灰雾，望向远方的荒芜，语气中充满了物是人非的唏嘘。

    「至于现在嘛——我曾为了寻找能吃的东西，走到那附近远远望过一眼....

    」

    「哪里还有什么森林，早就和其他地方一样，只剩下这片望不到头的、该死的荒土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地图，用手指在上面虚划了一条直线。

    「不过，这样一来，路途倒是简单了。」

    「没了森林的阻挡，没有什么曲折的路径，您只需要朝著这个方向一直走就行，如果路上不耽搁太久，以您的脚力，一天时间足够走一个来回了。」

    从霍姆那里获得了必要的信息后，罗兰向他道了谢，随即返回穗藏殿，向同伴说明了自己打算前往「低语林集」探索一番的想法。

    正如罗兰所预料的那样，无论是净化储存足够的饮水，还是利用有限材料合成出保障未来数日行程的改良岩核块，都需要不短的时间。

    因此众人对他的决定并无异议，只是杜尔迦叮嘱他注意安全。

    罗兰点头应下，稍作整理，确保装备和补给齐全后，便朝著低语林集的方向进发。

    霍姆对路途的描述相当准确。

    在茫茫无垠的灰色荒土上行进了约莫半天功夫，除了脚下干裂的土地和空中永恒的尘霾，几乎看不到任何变化的景物。

    然而，就在这片单调死寂的画卷尽头，一片突兀的阴影轮廓逐渐在地平线上清晰起来。

    随著距离拉近，那阴影显露出其真容。

    那是一片规模不小的废墟遗迹。

    与穗藏殿那种相对集中的宏伟建筑群不同，这里的废墟显得更加散乱、低矮。

    依稀能辨认出曾经是大量木质结构辅以石基的建筑，如今早已彻底坍塌、炭化，只留下些许焦黑的木桩和断裂的石基勾勒出昔日街巷的模糊格局。

    一些锈蚀得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的金属残骸散落其间。

    几座相对坚固的石质建筑也未能幸免，墙壁大面积倒塌，只剩下些残垣断壁顽强地矗立著。

    整个区域弥漫著一种比穗藏殿更为彻底的死寂，仿佛连风到了这里都会变得凝滞。

    罗兰放缓脚步，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视著这片废墟。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观察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密集的「窸窸窣窣」声，毫无征兆地传入他的耳中。

    那声音————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节肢，正飞快地刮擦著干燥的地面和碎石。

    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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