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140:大起大落
第393章 140:大起大落
船体洁白无瑕,通体散发著柔和而温暖的光芒,这光芒并不刺眼,足以照亮这座饱经创伤的城市每一个被硝烟与鲜血侵占的角落,带走人们心中最深的恐惧与悲伤。
船帆如同流动的月华,高耸的桅杆连接著天与地。它静默地从云层而出,飘悬天际,本身就是一种超越理解的奇迹,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降临。
白船速度在所有人看来并不快,但好似眨眼间,就驶过满目疮痍的城市上空。
它所过之处,空气中荡漾开一圈圈无形的水波般的涟漪。
随著涟漪扩散,还有漫天飘洒而下,如同微尘般细腻的光点。
这些光尘并无什么类似圣雪肉眼可见的神奇疗效,无法瞬间愈合伤口或逆转衰老。
但它们落在惊魂未定的人们身上,却有神奇的安抚之力,让那份因圣船降临的内心平和变得越发稳固,有效地抚平了精神上残留的焦躁与创伤后遗症。
还有城市中大片仍在肆虐的火焰,无论是建筑物上熊熊燃烧的明火,还是残骸的余烬,在接触到这些圣洁光尘的瞬间,都如同被一只无形而温柔的手轻轻抹去,无声无息地彻底熄灭了,连一缕青烟都未曾留下。
与此同时,从城市的大地上,从那些亡灵的各种武器残骸、飞灰,从每一处刚刚经历过惨烈厮杀的土地,无数点光芒飘浮而起。
那是这些纠缠了数百年亡灵的灵魂精华,暗红色代表著罗马,幽绿色代表著奥斯曼,它们此刻像是受到召唤的萤火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空中交织成一条条蜿蜒流淌,璀璨夺目的彩色缎带,最终百川归海般,源源不断地汇入那艘圣洁的白船之中。
其间,还有一些在今夜不幸罹难的普通人,那是夹杂其中的白色光点,一同被引渡。
整个伊斯坦堡,仿佛正在举行一场宏大至极的安魂仪式,庄严而慈悲。
最终,这艘圣洁的白船,缓缓驶至圣索菲亚大教堂的上空,静静地停泊在了君士坦丁那高大的亡灵巨像面前。
此时的君士坦丁巨人,庞大的身躯自脚部开始,已然出现了大面积的石化迹象,灰白色的岩石纹理正不可逆转地向上蔓延。
有点像刚出土的文物,被快速氧化侵蚀,时光将要把他重新封存。他眼中那燃烧了整夜的紫红色火焰,也明显黯淡了许多。
他仰起头,望向这艘超越他仅存模糊灵魂理解范畴的白船,脸上浮现出一抹解脱。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荣耀、帝国、仇恨————乃至存在本身。」
随著这声叹息,他眼中、身体那象征著他意志与本源的紫红色火焰,开始一点点地、温柔地从巨大的身躯上剥离出来,化作最后一道,也是最磅礴精纯的紫红色光流,犹如浮空之河,缓缓流向白船一侧,融入其中。
当最后一点光点脱离,君士坦丁那巨大的亡灵之躯彻底化为了毫无生机的灰白色岩石,与他脚下踩著的穆罕默德石像,共同凝固成了圣索菲亚大教堂穹顶上,两尊纪念碑。
一者被压在身下,挣扎咆哮,一者疲惫屹立,注视前方。将五百年的恩怨情仇,永远定格在了这历史性的一瞬。
德国,汉堡。一间没有开灯的昏暗房间内。
沃尔夫紧握著手机,屏幕上正断断续续地播放著来自伊斯坦堡的直播画面,信号不佳导致画面时常卡顿,但大致还能看清。镜头剧烈晃动,夹杂著记者的紧张讲解和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背景音。
他死死盯著画面上亡灵冲突,心脏狂跳不止,手心全是冷汗,心乱如麻。这种焦虑,他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哪怕是在游戏里面。
在游戏里,他完全沉浸在了君士坦丁这个角色中,一遍又一遍地尝试拯救君士坦丁堡。
对于年仅十六七岁,生活平淡被边缘化的他来说,这段在虚拟世界中率领孤军,面对绝望抗击强敌的经历,是他苍白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波澜壮阔的冒险。
这一场游戏,对他整个人生观几乎是重塑的效果。
因此,当他通过直播画面,确认君士坦丁的亡灵大军最终战胜了奥斯曼军团,尤其是看到那君士坦丁巨人脚踏宿敌,屹立于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画面时,他重重地长松了一口气,满身大汗,身体几乎虚脱。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已经带起了他的嘴角。
那感觉,好像他并非旁观者,而是自己亲身参与了今夜伊斯坦堡的战争,与君士坦丁一同并肩战斗。
不过,这短暂的喜悦很快被更大的震撼取代。
当那艘圣洁的白船穿透云层出现时,直播画面中,原本语速极快的记者,声音戛然而止,显然已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失语。
沃尔夫也屏住了呼吸,仿佛整座城市的一切喧嚣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屏蔽了,只剩下从白船传出的,空灵圣洁,充满光明意味的隐约圣乐,清脆地回荡在城市。
他眼睁睁看著白船吸收著漫天的灵魂光带,看著君士坦丁化作光流汇入其中,看著白船最终伴随著又一声荡涤心灵的铛响,缓缓驶向高空,一点点消失在天际。
直到白船彻底消失,云层开始快速消散时,沃尔夫才仿佛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猛地大口喘息。
屏幕中,伊斯坦堡的市民们也似乎刚刚从一场集体催眠中苏醒,爆发出各种惊骇和狂喜,到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呼喊和动作。
「你看到了吗?那是什么?是天使吗?」女人回过神,紧紧抓住身旁的丈夫说道。
「神迹!这才是真正的神迹!安拉至大!神没有放弃这座城市!」老人跪在废墟中,向著白船消失的方向不断叩首。
「拍下来了吗?全都拍下来了吧!?」记者语无伦次地对著摄像师大吼。
「爸爸——那些光——好暖和————」一个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喃喃道。
而更多虔诚的信徒,无论是穆斯林还是基督徒,此刻都面向天际,涕泪交加地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感念著神明的怜悯与拯救。
这一夜,伊斯坦堡失去了太多,但在城市的天际线上,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穹顶,却永远地多出了两尊巨大的石像。
无论土耳其人感情上多么难以接受,是否愿意日日仰望奥斯曼征服者被踩在脚下的场景,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没有人敢,也没有人能够去拆除它们。
这两尊石像,将成为了这座城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座城市,在经历了五百多年的变迁后,似乎再度回到了君士坦丁的注视之下。
即便,那只是一具空壳般的巨石雕像。
而真正的君士坦丁,他的灵魂,或许已随著那艘白船,去往了某个遥远,不再有纷争的彼岸。
金角湾。
一艘看似普通,有些破旧的渔船,此时,里面坐著的,却是土耳其至少明面上最位高权重的人,哈坎总统。
就在那艘圣洁白船降临之前,当两方亡灵化作巨人之躯进行最终战斗的时候,哈坎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无论哪一方获胜,面对那种超越理解的力量,他都感觉前景莫测。
加之对神出鬼没的其他超凡存在的深深忌惮,他做出了秘密转移的决定。在一小队绝对亲信的护卫下,他带著被严密包裹的旗帜,悄然登上了这艘提前安排好的渔船,企图趁著混乱横渡金角湾,前往相对安全的对岸区域。
然而,渔船行驶到海湾中央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几艘快艇、渔船毫无征兆地切入航道,强硬地逼停了渔船。
哈坎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内鬼,撤离计划泄露了。
这并不意外,哪怕他为此做出了很多防备很多许诺,可在这超凡之物的诱惑下,再严密的防备也难以完全阻挡人心的背叛。
一队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人员迅速登船,动作干净利落,瞬间控制了驾驶舱和甲板。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凝重。而更让哈坎绝望的是,他身边一半的亲信几乎在同一时间调转枪口,毫不愧疚的目光和枪管指向了依旧忠于他的人。
他顿时没了最后的胜算。
「哈坎总统。」对方领头人脸上带著胜券在握的笑容,「我们也希望您能体面一些,不要搞这些小动作。您应该明白,我们既然来了,就不可能没有万全的准备。」
他话说完,便随意地抬了抬手。
咻!
一声经过消音器处理的微弱枪响。
哈坎身旁,一位跟随他多年,刚才还试图悄悄按下紧急求救信号发射器的亲信,额头瞬间出现一个血洞,鲜血溅在了哈坎侧脸。
亲信的身体软软倒下,手中那个小巧的发射装置哐当一声滚落在甲板上,一直滚到领头人的脚边。
「唉。」
领头人假意叹了口气,用脚踩住那个发射器,语气带著虚伪的惋惜:「明明您可以有更好的结局,要知道,你可曾是埃尔多安大人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可惜啊,为什么就是这么贪婪,非要把逼得大人不得不用这种不愉快的方式收场呢?」
哈坎沉默了几秒,脸上混合著血点与冷汗,他死死攥紧了怀中被打包的旗帜O
要是这一切发生在明面上,他或许还能周旋抗争,但在这种远离视线的黑暗水域,对方显然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他清楚知道,那位曾经是他上级,如今时日无多的埃尔多安,是多么残忍。
为了抓住延续生命或权力的任何一丝可能,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孤注一掷。
「埃尔多安————」哈坎的声音不甘,「我保不住这超凡之物————你们,同样也保不住它。」
「这一点,就不劳您费心了。」领头人笑了一声,「现在,把东西交出来。
如果您配合,大人说了,可以保证您的家人平安。这是最后的仁慈,您的意下如何?」
哈坎嘴唇颤抖,他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然而,就在这时,那艘圣洁的白船,降临在伊斯坦堡上空。
庄严肃穆的钟鸣响起,柔和而温暖的光芒洒遍全城,也笼罩了这艘充满杀机的渔船。
刹那间,船上所有剑拔弩张的人,包括哈坎和那名领头人在内,心中翻腾的杀意、恐惧、贪婪,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平和力量强制抚平、涤荡。
他们不约而同地怔住了,忘记了眼前的厮杀,不自觉地抬起头,痴痴地望向那艘如同神迹般的白船,灵魂仿佛在享受冲刷。
直到白船完成引渡,缓缓消失在天际,那深入灵魂的平和感才逐渐消退,但心绪依旧久久难以平静。
领头人率先回过神来,眼中的震撼很快被现实取代。
他摇了摇头,似乎为自己刚才的失神感到恼怒,重新将目光投向尚未给出答复的哈坎,显然已经不打算再等,准备直接用强。
可就在他抬起手,即将下令的瞬间,他的动作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因为他骇然发现,在他们与哈坎之间,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著古典,精致如同旧世纪欧洲贵族服饰的身影。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脸上看不清五官,而是被一团不断蠕动旋转的,像是红色麻线般的东西紧紧包裹著。
「你——」领头人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感到自己的脖颈处传来一阵轻微的痒意,像是被丝线轻轻拂过。
下一秒—
噗嗤!噗嗤!噗嗤!
除了哈坎之外的其余人,他们的喉咙在就像是在同一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切开,喷涌出远超常理,犹如泉涌般的鲜血。
没有人能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就接连软倒在地上,瞬间毙命。
浓重的红色铺满了这片空间,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甲板。
染了全身血的哈坎呼吸几乎停止,浑身冰凉,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果然————超凡存在,还是来了。
自己那点可笑的谋划算计和秘密转移,不仅瞒不过这些超越凡俗的存在,甚至连自己曾经的上级也未能瞒过。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谋划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那个脸上缠绕著红麻线的人开口了,声音带著一种古老贵族般的优雅腔调,用的是英语,「不喜欢强取豪夺。」
他是伊森。
哈坎猛地从恐惧中惊醒,眼中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几乎是扑倒在地,用颤抖的双手将怀中那面引发无数灾祸的旗帜高高捧起过头,姿态谦卑做到了极致:「大人————这、这绝非强取豪夺。这是我————哈坎,自愿将其献给您的!恳请您————收下!」
伊森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那被红色麻线覆盖的面孔打量著跪伏在地的哈坎,沉默中带著窒息的压迫感。
哈坎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缓慢,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全身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几秒后,伊森似乎满意了,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不错。我喜欢你这种————既贪婪,又识相的人。」
话音未落,伊森随手抛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水晶瓶,瓶中荡漾著散发著微弱莹光的液体。
瓶子被一缕淡淡的血雾托著,轻飘飘地飞到了哈坎面前。
而与此同时,那面被哈坎捧著的旗帜,也被另一股血雾轻柔地卷起,飞回了伊森手中。
「以后,你便是永生基金的一员了。」伊森的声音平淡,「这瓶生命之水,是你找到并献上此等圣物应得的奖赏。你,愿意吗。」
这听似询问,实则语调里没有一点问的意思。
哈坎哪里敢有半分犹豫,忙不迭地用力点头:「愿意!我愿意!感谢大人恩赐!」
他迫不及待地抓起那瓶圣泉水,甚至连仔细看一眼都顾不上,拔开塞子,仰头便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
一股清凉感瞬间顺著喉咙流遍四肢百骸,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
之前因极度紧张和恐惧带来的脱力感、疲惫感顷刻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甚至连皮肤都似乎紧致了些许,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这神奇的效果让他惊喜交加。
原本他还想著,这可能是某种控制他的东西......现在觉得倒是可笑,面对这种存在,哪里需要对他进行什么控制,大不了换一个合作人。
面对这种生命之水,埃尔多安必然会不惜代价。
他还来不及细细品味这重生一般的感觉,伊森声音再次响起:「记住,这面旗帜,是我从你手中抢走的。而这艘船————」伊森顿了顿,「很快就要沉了。不过,我想,你应该能靠自己活下去。」
说完,伊森的身影被浓郁的血雾彻底包裹,随即如同幻影般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哈坎瞬间理解了伊森的意图,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捡起地上那个先前掉落的信号发射器,又抓起一个救生圈,毫不犹豫地翻过船舷,朝著漆黑冰冷的海水一跃而下。
噗通!
刺骨的海水让他打了个激灵,但他此刻感觉身体状态极佳。他拼命划水,朝著远离渔船的方向游去。
游出不过几十米远,身后便传来了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声响,紧接著轰隆!
一声剧烈的爆炸震动了海面,冲天的火光将那一小片海域照亮。
那艘载著多具尸体的渔船,连同那些艘前来拦截的船只,在爆炸中化作一团火球,迅速开始下沉。
哈坎抱著救生圈,在海浪中起伏,回头望著那片逐渐被海水吞噬的火海,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和以及一种复杂。
今夜,他经历了背叛,直面了死亡,却也因此————意外地触摸到了那个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超凡世界的大门。
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太过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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