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心中猛地一颤，眼里顿时被恐惧淹没。

南宫栩见状，轻轻松开她的手。

小花下意识地后退，那些莫名其妙冒进脑海的记忆让她此刻只是见到南宫栩便惊慌不已。

南宫栩望着她眸中翻涌的惊惶，心口像是被钝器狠狠碾过，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双惯常锐利如寒锋的凤眸，此刻竟氤氲开几分罕见的柔意，他没有再往前半步，声音低沉得如同山涧浸了凉的溪水：

“我带你回家。”

小花拼命摇头，单薄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发颤，连带着声音都破碎得不成样子：

“我不跟你走……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那个人……她早就死了……”

南宫栩的凤眸倏地一凝，胸口的钝痛骤然加剧，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涌上来。

刀光剑影里闯过来的人，何曾怕过皮肉伤？

可偏偏这一句话，就叫他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处。

他强压着喉间的腥甜，长吁出一口气，语气是近乎执拗的笃定：

“团儿只是病了，团儿不会死。”

话音落，他终于往前挪了一小步，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摊开，掌心向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把手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花垂眸望着那只手，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脑海里骤然炸开无数破碎的光影。

逼仄的井底，暗无天日，寒气裹着湿泥的腥气，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钻。

小小的她缩在角落，浑身僵硬得像块冰，冰冷的井壁硌着后背，寒意从脚底一路攀爬到心口。

少年南宫栩就站在她面前，与此刻一般模样，朝她伸出了手，声音清冽又温和：“把手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少女吓得猛地往后一缩，脊背死死贴住粗糙湿滑的井壁，刺骨的冷意瞬间席卷全身。

她瞪大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孩童特有的迷茫与戒备，像只受惊的幼鹿，和此刻的她，一模一样。

记忆里的少年，缓缓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指尖微微蜷了蜷，却没半分不悦。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少女紧抿着苍白的唇，把满肚子的惊惶都咽了回去，死死咬着牙，一个字也不肯说。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小脸和额角渗出的冷汗上，眸光微动，忽然放柔了声音，轻轻唤道：

“姜……姩？”

少女的心猛地一跳，攥着衣角的手指愈发用力，指节都泛了白，却依旧咬着唇，不肯应声。

少年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心中已然了然。

姜家嫡女，正是这般年纪，错不了。

“是你爹，”南宫栩微微倾身，刻意放轻了姿态，声音里带着安抚的意味，

“嘱托我，带你走。”

少女闻言，一直强撑着的泪意终于决堤。

长睫轻轻一颤，晶莹的泪珠便滚了下来，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哽咽着，声音软得像团揉碎的棉花，还带着未脱的奶气哭腔：

“我爹……我爹呢？”

那声音细细软软的，像只受了伤的奶猫，怯生生地蹭着人的耳膜，听得人心里头一阵发酸。

她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玄色锦袍，指腹还沾着井底的湿泥，不经意间便印上几颗灰扑扑的小泥点，像极了猫儿撒娇时，不经意间挠出的细碎爪印。

南宫栩垂眸看着那只攥着衣料的小手，指尖微微蜷缩，沉默了一瞬。

“他……”

他察这她盈满哀恸与期盼的眼睛，平静的回答，

“遭了太后爪牙的毒手。”

少女的瞳孔骤然一缩，积攒的悲痛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哭起来。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一旁，陪着她。井里只有少女压抑的呜咽声，和偶尔滴落的水珠声。

直到她哭够了，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着眼前这个温和的俊逸少年，小声问道：

“团儿……爹娘都叫我团儿。你呢？你是谁？”

“南宫栩。”

他俯身，目光深深浅浅地落进她湿漉漉的眸底，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郑重道：

“团儿，你听我说。你要离开这里，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可能等到云开雾散，才有可能让那些该付出代价的人，血债血偿。”

话音落，他再次将手递到了她面前。

少女泪眼摩挲望着那只宽大干净的手掌，最终咬着下唇，

那沾满泥污的、怯生生伸出的冰凉的小手，终于放入了少年温暖干燥的掌心。

离开井底之前，少女回头，目光瞥了一眼一直用身子挡着的松动的井壁。

回忆在此戛然而止。

小花怔怔望着眼前朝自己伸来的手掌，骨节分明的弧度，掌心向上的姿态，与记忆深处那只少年的手完美重叠。

瞳孔猛地一缩！

惊雷般的念头在脑海炸开——她知道了！她终于知道了！

姜姩？姜团儿？

这才是这具身子真正的主人！

自己这是与原主的乳名撞了，所以穿进书里了。

这般疑惑便少了一些，至少她不会再怀疑南宫栩也是穿来的了。

他口中的团儿，也并非自己。

“跟我走。”

南宫栩见她神色变幻，以为她终于松动，当即上前一步，伸手便要去拉她的手腕。

“别碰我！”

小花猛地往后一闪，脊背撞在斑驳的庙柱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抬眼看向他，眸光里满是决绝：

“我早说过了，我不是你要找的团儿！”

南宫栩深吸一口气，喉结轻轻滚动，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软意：

“是我往日对你过于严厉，若有亏欠，我日后尽数弥补，跟我走。”

“我根本不认得你！何谈弥补？你走！我要你离我远一点！”

她尾音微微发颤，却依旧挺直了脊背。

南宫栩的手僵在半空，凤眸里的柔光里染上几分无奈与执拗。

他没有再逼近，却转头瞥了一眼庙门外——风卷着枯叶掠过，远处隐约传来的声响，越来越近。

那个暗卫回来了。

南宫栩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再顾不得许多，大步上前：

“今日，我定要带你走！日后我会慢慢让你记起来。”

他话音未落，掌心已然扣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显然是动了武力要带她离开。

“放开！”

小花急得眼眶发红，拼命挣扎，奈何男女力气悬殊，

眼看着南宫栩就要将她拦腰抱起，情急之下，小花猛地抬手，从袖中拔出那柄皇帝送她的匕首。

“放开我！”

她想也不想地朝着他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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