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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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至半,酒酣耳热。
主厅内,李吉甫正与几位老臣追忆贞元旧事,时而抚掌大笑。
刘绰端坐女眷席间,目光却越过重重人影,落在三位皇子身上。
邓王李宁端坐如松,与身旁一位宗室老者低声交谈,言笑温文。
澧王李恽已微醺,正拍案与人争论马球战术,声若洪钟。
遂王李宥则安静得多,只偶尔与身侧之人低语两句,目光却时不时瞟向两位兄长。
三个半大少年,幼时在宫中一同读书习武、嬉闹玩耍,此刻却分明隔着一层无形的壁。
刘绰放下茶盏,对身旁的菡萏低语几句,菡萏点头,带着心腹婢女离开。
片刻后,刘绰起身走到三个皇子的席位道:“后园荷塘新辟了一处‘流觞曲水’,景致清幽,暑气全消。有几株异种墨莲,正值花期,倒也稀罕。三位殿下久坐宴席,或觉闷热,不妨移步后园,赏荷品茗,松快片刻。”
三位皇子皆是一怔。
这般场合,离席去后园赏荷,倒没什么。
一次性邀请他们三个,却多少有些突兀。
邓王李宁率先起身,笑容温煦:“甚好!早闻李相府上园林精巧,既有奇花,自当一观。”
澧王正嫌厅中气闷,闻言拍腿:“好!本王也去透透气!”
遂王眸光微动,亦优雅起身:“那便叨扰了。”
三人随着刘绰往后园去,身后只跟了两三名贴身内侍、护卫。
穿过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广阔的荷塘映入眼帘,碧叶连天,粉荷亭亭。
塘边新引活水,凿石为渠,蜿蜒成一道窄窄的曲水,水声淙淙,清澈见底。曲水旁错落放置着五六方蒲团,中间一张矮几,摆着茶具、点心,并几样看似普通的小玩意儿。
不少宾客都跟随而来,看花的看花,瞧热闹的瞧热闹。
三位殿下来参加李吉甫的寿宴,自然是想在宰相面前博好感。
今日这宴会上发生的事,必然很快就能传入宫中。
这个刘绰真是有趣,既然立了莫谈国事的牌子,为何又将三位殿下凑在一起,不尴尬么?
刘绰微笑道:“荷塘清趣,颇解暑热。然枯坐亦是无趣。我这里备了件旧时玩意,或许能勾起殿下们儿时记忆。”
她示意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女打开锦盒。
盒中铺着深色绒布,上面整齐排列着十余枚大小匀称、打磨光滑的鹅卵石,石身温润,泛着天然的水泽光晕。
旁边还有几只颜色各异、缝制精巧的小布囊。
“这是……‘击壤’?”李宁有些不确定地问。
“殿下好记性。”刘绰点头,“正是‘击壤’。不过并非田间老叟以木屐击土块的古风,而是宫中与坊间小儿常玩的‘抛接石’游戏。以布囊盛石,或单手抛接数枚,或二人、三人对抛互换,考验眼力、手速与默契。臣在东宫做女官时,可是见过几位殿下以此戏为乐的。”
她提及“东宫做女官时”,瞬间勾起了三位皇子内心深处几乎被遗忘的画面。
那时他们的祖父尚是太子,他们年纪更小,住在同一处府邸,没有那么多臣属环绕,没有那么多目光审视。
炎夏午后,树荫之下,似乎真的曾有过争抢几颗漂亮石子、笨拙地抛接、笑闹成一团的时候……那记忆模糊而遥远,却带着一股暖意。
李恽眼睛一亮,直接伸手从盒中抓起几颗石子,在手里掂了掂:“是这个!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好像玩过,老接不住,总砸脚!”
李宥也轻轻拿起一颗石子,指尖感受着那光滑微凉的触感,低声道:“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今日寿宴,来宾中多有携带年幼弟妹、子侄者。”
刘绰环视已渐渐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的宾客,声音清朗,“恰逢三位殿下在此,妾身便想着,不如设此‘击壤’小戏,不论长幼尊卑,皆可参与,为寿宴添些童趣欢笑。”
她这番话,巧妙地将范围扩大到所有宾客的“童趣”,避免了只针对三位皇子的刻意感。
同时,“不论长幼尊卑”的提议,也符合当下轻松自在、莫谈国事的宴会氛围。
很快,曲水边的空地便被清理出来,铺上了厚实的毡毯。
锦盒中的鹅卵石和小布囊被摆放在中央矮几上。
一些本就带着孩子来的官员家眷,首先被吸引了,孩子们看着那些漂亮石子跃跃欲试。
一些年轻的世家子弟、女郎们也觉有趣,渐渐围拢过来。
刘绰亲自示范了几种简单的玩法:单手抛接两石、三石,左右手互换,以及最基本的两人面对面抛接一石。
上辈子她只会单手抛接两石,小时候又跟着红果学了更多妙招。
她动作流畅,石子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划出道道弧线,稳稳落入布囊或掌心,引得围观众人轻声喝彩。
“哪位先来一试?”刘绰笑问。
一个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率先跑出来,抓起石子就扔,自然接不住,滚了一地,自己却咯咯直笑。
他的兄长,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红着脸出来帮忙,兄弟俩一个扔一个接,虽然笨拙,却玩得认真。
气氛被带动起来。
陆续有年轻的兄弟姐妹、堂表亲组合上场。
笑声、惊呼声、石子落地的清脆声此起彼伏。
这游戏简单易上手,却又需要一点专注和配合,很快便成了场中焦点。
三位皇子站在一旁观看。
起初李恽有些不耐,觉得有些幼稚,但看着那些孩童和少年们毫无机心的笑脸,看着兄弟姊妹间因为接住一颗石子而击掌欢呼,因为失误而互相取笑又鼓励,他那份属于少年人的好胜心与些许被勾起的怀念渐渐占了上风。
“这有何难?”李恽嘀咕一声,大步走到场中,捡起两颗石子,“看我的!”
他学着刘绰的样子单手抛接,可惜力道不均,石子飞得老高,落下时手忙脚乱,只接住一颗,另一颗砸在毡毯上弹开。
“噗……”周围有人忍俊不禁。
李恽老脸一红,却不肯服输,又试。这次更糟,两颗石子直接砸到了自己胳膊。
李宁摇头失笑,也走了过去:“二弟,不是这般蛮力。”
他拿起石子,调整了一下手势,尝试抛接。他性子沉稳,动作较慢,第一次尝试竟然勉强接住了两次循环。
李宥静静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似乎大哥学什么都比自己快一点,但又总会耐心地教自己和二哥……
“三弟,你也来!”李宁回头招呼他,眼神清澈,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兄长而非邓王的温和。
李宥犹豫片刻,终是走了过去。
刘绰适时提议:“三位殿下何不试试三人传石?一人抛,一人接,再转抛给第三人,循环往复。力道、角度、时机,皆需些默契。”
这提议正中下怀。三人传石,不再是各自为战,而是将他们再次联结在一起。
起初自然是混乱不堪。
李恽抛出的石子不是太高就是太偏;李宁试图稳当衔接,却常被李恽不按常理的“球路”打乱节奏;李宥则因为太过谨慎,有时反应稍慢,错过接球时机。
石子乱飞,失误频频,围观的孩童们笑得前仰后合,三位皇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里少了平日的矜持算计,多了几分真实的懊恼与趣意。
“二弟,你轻点!”
“大哥,你往这边些!”
“二哥,看石!”
慢慢地,在一次次失败和尝试中,他们开始下意识地调整。
李恽学会了控制力道,李宁找到了居中协调的感觉,李宥也放松了些,眼疾手快起来。
终于,在一次流畅的传递中,石子依次经过李恽、李宁、李宥之手,又稳稳回到李恽手中的布囊。
“成了!”李恽兴奋地低吼一声,脸上是全然的畅快。
李宁松了口气,面露微笑。李宥也轻轻吐了口气,眼底有光。
这一刻,没有储位之争,没有母族势力,只有三个刚刚合力完成了一次简单抛接游戏的少年兄弟。
或许这只是游戏间隙短暂的真实,但那份共同完成一件事的愉悦,以及被唤醒的、极其模糊却又确实存在的儿时亲近感,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越来越多的年轻宾客加入游戏,场中变成了多处小“赛局”,欢声笑语不断。
三位皇子也没有立刻离开,有时指点一下旁人,有时自己又玩两把,甚至与其他宗室子弟组队,气氛融洽热烈。
刘绰退到水榭边,看着这充满生机的一幕。
李德裕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难为你了。这‘击壤’之戏,设得极好。”
“我只是想......”刘绰轻声回答,“儿时游戏,最能卸下心防。未来如何,要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与日后际遇。但至少今日,在这寿宴之上,他们可以只是三个一起玩闹的少年郎。”
这片荷塘边的空地上,击壤声声,笑语阵阵。
不关乎政治、门第、权势,有的只是童年和手足。
李宁擦了下额角的细汗,看着正与旁人比赛单手抛接石子的李恽,还有在旁边微笑着计数的李宥,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温暖。
他抬头,望向水榭边那道娴静的身影,若有所思。
游戏终会结束,宴席终将散去。
身为兄长,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死手。
可是他们呢?也会这样对待他这个兄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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