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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没有北极星的海


海龟一号带领着海龟二号和海龟三号,在大西洋辽阔而深蓝的水面上缓缓前行。三艘船呈雁行展开,帆影在海风中起伏,像是三片被时间牵引的白色羽翼,既彼此呼应,又各自孤独。船首劈开海水,浪花碎裂成细小的白沫,又很快被后续的波纹吞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景色几乎没有变化。清晨,总是从东方那一道渐渐泛白的天际开始,太阳缓慢升起,把海面染成一层层流动的金色;傍晚,落日沉入西方,余晖在水面上拖出长长的红影,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夜晚降临时,月亮高悬,星空低垂,银河仿佛触手可及,海面却依旧漆黑而深沉,只有浪声在黑暗中起伏不休。

海风日复一日地吹着,带着咸涩的气息,侵入衣物、皮肤,甚至渗进人的梦里。甲板在脚下轻微摇晃,船体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呻吟声,与浪涛的节奏合为一体。白天,水手们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检查帆索、清理甲板、测量方位;夜里,轮流守望,盯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只要一眨眼,世界就会彻底消失。

半个多月下来,这种看似壮阔却毫无变化的旅程,渐渐磨钝了人的感受。最初的新奇被消耗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而黏稠的倦意。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棱角,只剩下日出与日落的重复轮回。人们开始用沉默填补空隙,用零散的玩笑抵抗无聊,却依旧难以摆脱那种无味的感觉——仿佛整支船队,被困在一幅永远不会改变的画里,向前航行,却看不见终点。

星空下,李漓独自站在甲板边缘。夜色低垂,大西洋的水面仿佛一整块缓慢起伏的黑曜石,浪影吞吐着微弱的磷光。南半球的星空陌生而冷静,没有北极星作为锚点,群星的位置像一张被打乱的古老星图,既华丽,又令人不安。

伊努克、纳贝亚拉,还有那两个诺斯人——英格瓦尔与哈康,如今都显得有些沉默。他们曾经无比自信的星空口诀,在这里却像失效的祈祷。那些关于北极星高度、星座轮替的记忆,在这片海域里毫无用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没有熟悉的星位,就没有可靠的方向感,经验在这里变得苍白。

反倒是霍库拉妮的天文知识,成了这片黑暗中的孤证。她偶尔抬头指认某些南天星座,用生涩却坚定的语气说明它们的升落与季节,可即便如此,也只能提供一个大致的判断,而无法像北半球那样给人以踏实的确定感。

李漓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枚简陋的指南针——布雷玛饰物上嵌着的磁石,被他小心地固定在浮针之上。针尖微微颤动,始终指向一个模糊的方向。它能告诉他哪里是“差不多”,却无法回答“究竟”。在这种远离大陆、没有参照物的航行中,“大概”与“精准”之间,隔着生死的距离。

几乎在同一时刻,尼乌斯塔和塔胡瓦分别从左右两侧的船舱楼梯里走了出来。夜航中的甲板并不明亮,油灯的光被风拉得细长,影子在木板上轻轻晃动。两人原本都带着要开口的神情,像是准备与李漓打个招呼,或者随口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好把这漫长夜晚的无聊撕开一道口子。

然而,她们几乎是在抬眼的瞬间,就同时看见了对方。

空气里有一个极短、却极清晰的停顿。尼乌斯塔的眉梢先是一挑,嘴角的笑意尚未成形便僵住;塔胡瓦则下意识地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解释,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下,随即同时流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嫌弃——那是一种混杂着竞争、警惕、以及“怎么偏偏是你”的微妙情绪。

这个眼神交换得极快,却精准而老练,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下一刻,原本要迈向甲板的脚步同时一顿。尼乌斯塔轻轻“啧”了一声,几乎不可闻;塔胡瓦则干脆利落地转过身,裙摆在狭窄的舱口划出一个利落的弧度。两人谁也没有再看李漓一眼,更没有开口打招呼,便像是达成了某种无需宣告的共识,各自转身,重新消失回船舱深处。

左右两侧的楼梯几乎同时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木板轻微的回响,证明她们确实曾经出现过。

片刻之后,脚步声在甲板上再度轻轻响起,被海浪与风声一层层吞没,却仍然落入李漓的耳中。他没有回头,直到赫利在他身侧停下。两人并肩站着,目光同样投向那片陌生而冷静的星空——可赫利的视线,更像是不经意地掠过星群,最终落在李漓的侧脸轮廓上,仿佛想从那条线条里读出某种被刻意隐藏的答案。

“莱奥。”她开口时,声音被夜风削得很薄,像一片被反复磨过的刃,“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一直往西北走,就一定能回到非洲?”

李漓微微一震。他张了张嘴,答案在脑海中清晰得近乎刺眼——洋流、风带、纬度、季节,全都排列得井井有条。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死死扼住。思绪还在,却无法落成语言,那种熟悉而令人愤怒的限制再次降临,像一道冰冷而坚硬的铁箍,精准地锁住了他想要越界的那一部分。

“这个……”他勉强挤出一个音节,声音却空洞而迟疑,随即戛然而止,像一条被强行掐断的线。

赫利盯着他,目光没有移开。星光在她的瞳孔里轻轻晃动,她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理智、怀疑与某种隐约的不安交织在一起。“我一直在想,”她压低声音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她顿了顿,语气更慢,也更谨慎,“我总觉得,你不是那个表面上的沙陀人首领,而是……”

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停住了。赫利的眉头猛地皱紧,呼吸变得紊乱,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同一时间攥住了她的舌头。她试图继续,却只能发出破碎而无声的气息,胸腔起伏得厉害,像是在和一堵看不见的墙角力。

最终,她只能抬起眼,用力地向李漓眨了眨眼。那个眼神里混杂着试探、焦急,还有一丝近乎恳求的理解——不是要答案,而是要确认。

李漓的脸迅速涨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下。他甚至连点头这样微小的动作都无法完成,整个人僵在原地,只能在沉默中,用尽力气回以一个同样克制、却意味深长的眼神。

就是这个短暂而无声的对视,让赫利心中猛地一震。她没有得到任何明确的解释,却在这一刻彻底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与她朝夕相处、并肩航行、在风浪中做出无数决断的男人,身上确实藏着一个秘密。那秘密沉重而危险,远比身份、出身或来历更深,也更不能被说出口。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却毫不刻意的脚步声,从甲板另一端传来,像一阵突然闯入的微风,干脆利落地打破了这段几乎令人窒息的静默。

乌卢卢走了过来。她的步伐一向轻盈,带着北地猎人特有的节奏感,与夜航的船身摇晃自然契合。她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甲板中央的两个人并肩站着,却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钉在原地,神色紧绷而古怪,空气仿佛凝固了一层看不见的薄冰。

乌卢卢皱起眉头,毫不犹豫地开口:“你们怎么了?”

这句带着日常气息的询问,既没有试探,也没有深究,像一块被随手丢进水面的石子。涟漪荡开,那种笼罩在两人之间的无形压力顷刻间崩散。赫利和李漓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移开了彼此的视线,肩背的僵硬悄然松弛下来,呼吸重新找回了节奏,仿佛刚才那段令人不安的对峙从未存在过。

“哦!”李漓下意识抬手按住心口,胸腔里那股压抑终于吐了出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看向乌卢卢,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还好,你来得及时。”

“什么?”乌卢卢一脸茫然,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显然完全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赫利已经迅速整理好了情绪。她的表情重新恢复了平日那种冷静而克制的模样,仿佛刚才的痛苦与挣扎只是夜色制造的错觉。她语气淡淡地丢下一句,既像是回应,又像是结束,然后转身离开。她的身影很快被甲板边缘的阴影吞没,只留下一道逐渐融入夜色的轮廓。海风继续吹,星空依旧沉默,而那段被打断的对话,也随之被封存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之中。

李漓深吸了一口气,把胸腔里残留的那点紧绷慢慢压下去,唇角勉强勾起一个众人早已熟悉的笑容。他低下头,看向站在星光里的乌卢卢,语气刻意放得轻松,仿佛刚才那段暗流汹涌的时刻从未存在过。

“好了,我的小工具宝宝,”他说着,还伸手在她额前比了个随意的手势,“你这么晚跑到甲板上来找我,是想和我谈什么大事?”

乌卢卢靠得更近了一点。夜风拂动她的发梢,她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并不打算让第三个人听见的秘密。星光映在她的眼睛里,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直率与热切。

“漓,”她轻声唤道,语气认真得近乎固执,“反正也闲着没事,不如……我们繁衍后代吧。”

李漓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失笑,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戳中了软肋。“又繁衍?”他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看着她,“昨天不是才繁衍过吗?这周都繁衍好几遍了。”他摊了摊手,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却依旧温和:“孩子这事不能性急。不是次数多就一定有结果,更不是现在这样胡来就行的。真的,不能着急。”

乌卢卢听着,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并不完全认同他的逻辑,却也没有立刻反驳。海风吹过甲板,帆索轻响,星空在他们头顶缓缓旋转。李漓看着她那副既认真又执拗的神情,忽然意识到——在这段漫长而危险的航行中,有些人谈论方向,有些人谈论秘密,而乌卢卢谈论的,却是最原始、也最直接的未来。

乌卢卢忽然向前一步,把头轻轻靠在了李漓的肩膀上。这个动作自然得没有任何犹豫,像是理所当然。她顺着李漓的目光,一同望向前方——那片漆黑无垠的海面在夜色中起伏,吞没了光,也吞没了方向,只剩下低沉而恒久的浪声。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没有再说话。

“不能着急!不能着急!”一个刻意学舌、带着明显戏谑意味的声音,忽然从旁边插了进来。

玛鲁耶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甲板阴影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双手抱臂,微微歪着头,嘴角挂着那种让人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的促狭笑意,眼睛在星光下闪着愉快的光。

“玛鲁耶尔!”李漓被这一嗓子吓得心口一跳,差点没站稳,随即又气又无奈地瞪着她,“你是想吓死人吗?走路就不能有点声音?”

“冤枉啊。”玛鲁耶尔摊了摊手,神情理直气壮,甚至还带着点无辜,“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不是反复叮嘱过吗——晚上在甲板上要轻手轻脚,不能发出声音,不要影响别人休息。”她刻意学着李漓平日说教时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乌卢卢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她本就直来直去,被这么当面打断,兴致顿时碎得连渣都不剩。“你走开!真烦人!”她恼火地伸手一推,把玛鲁耶尔推得踉跄了半步。玛鲁耶尔倒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像是得逞一般。乌卢卢冷哼一声,懒得再纠缠,转身就钻进了船舱。舱门被她甩得轻响一声,背影里满是没来得及发泄的闷气与不甘。接着,玛鲁耶尔也若无其事地跟在乌卢卢身后,一同走进了船舱。她的脚步依旧轻得出奇,像一只习惯在阴影里活动的小兽,几乎不发出声响。

狭窄的舱梯向下延伸,木板在船身起伏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昏黄的灯火从下方透上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晃。还没走完几级台阶,乌卢卢的不耐烦已经压不住了。

“你别总是跟着我!”她头也不回地说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火气,“你应该学会自己找乐子。”

玛鲁耶尔在后面停了一下,似乎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下一刻,她又继续跟了上去,声音在狭窄的船舱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的无辜。

“可是——”玛鲁耶尔拖长了语调,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的乐子,就是跟着你去和大活神说话啊。”

甲板恢复安静,正当李漓打算返回船舱时,安卡雅拉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她的脚步不快,像是还没完全从睡意里走出来,又像是刻意放慢了速度,好给自己一点整理思绪的时间。舱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昏黄的灯光被隔绝在里面,夜风立刻裹住了她的肩头。她朝甲板中央走去,目光很快就落在李漓身上。

李漓早已注意到她的身影,抬手向她友好地招了招,语气温和而自然:“你睡不着?”

“嗯。”安卡雅拉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解释。她在李漓身旁停下,双手拢在披肩里,目光越过船舷,投向黑暗起伏的海面。浪声一下一下拍来,像是某种缓慢而恒定的心跳。

“想什么呢?”李漓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收回来,落在她略显疲惫的侧脸上。

安卡雅拉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用词。然后,她忽然转过头,看着李漓,语气很轻,却异常认真:“到了你来的那个世界,我是不是就得离开你了?”这句话来得很平静,却让空气里多了一层重量。

“为什么这么说?”李漓没有立刻否认,只是反问了一句。

安卡雅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指节在夜色里显得有些苍白。“我带来的货物,”她缓缓说道,“恐怕也就只值你把我带到这里的这段路了。”她的语气没有自怜,也没有抱怨,只是在陈述一个她早已想明白的事实。

“你答应过我,到了那边,会给我一些海象牙和黄金,让我可以谋生。”她抬起头,神情依旧平静,“如果真是那样,我觉得……我似乎已经没有理由再继续跟着你了。”她顿了顿,声音微不可察地低了下去:“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是你带着我,走过了我有生以来最长的一段路。不是在地图上,而是在命里。”夜风吹过,她的话被风拉得很长,却没有散。

李漓听完,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安卡雅拉,那一瞬间的目光里,没有权衡,也没有犹豫。然后,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坦然。

“我可不会非要赶你走。”他说道,“一切都随你自己的愿。”

安卡雅拉微微一怔。

“给你那些东西,”李漓继续说,“只是回报和感谢你把自己的铜片全部贡献出来了。那是你应得的,不是用来换你离开的理由,更不是一张‘到此为止’的契约。”他侧过身,看着她,语气平稳而笃定:“你想留下,就留下;你想走,我也不会拦你。但选择权,一直在你自己手里。”

“真的?”安卡雅拉低声问道,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试探。

“当然是真的。”李漓点了点头,目光坦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安卡雅拉沉默不语,宛如一座雕塑般伫立着。她那双美丽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远方那片无垠的黑暗海洋,仿佛要将这无尽的夜色尽收眼底。海浪拍打着岸边,发出阵阵雄浑有力的声响,如同一曲激昂的交响乐;头顶上方,璀璨的星辰闪烁不停,组成一幅神秘而壮丽的画卷,但对于此刻的安卡雅拉来说,这片星空却是如此陌生遥远。然而,就在这静谧之中,一股奇妙的变化悄然发生——她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就连一直急促紧张的呼吸也渐渐平稳、舒缓起来。海风轻拂过她的发丝和脸庞,带来一丝清新与凉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心。

“喂!大活神——”一个带着风声的喊叫忽然从高处传来,“我现在不得不打扰你了!”声音从桅杆上方落下,清晰而直接。李漓下意识一愣,随即抬头望去,只见霍库拉妮正蹲在桅杆上的瞭望台边缘,夜风吹动她的发梢和披风,整个人在星空下显得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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