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李袭誉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

他沉默片刻，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而坚定。

[陛下如此安排，必有深意，先静观其变吧！]

[实在不行，大不了阳奉阴违，稍微运作一下。总之，不能让一个毛头小子坏了东征大计！]

念及此，李袭誉缓缓起身，声音沉稳有力，不容置疑地响起：

“众将听令！”

“哗啦——”

甲胄摩擦声整齐划一，所有将领肃然起身，抱拳待命，尽管不少人眼中仍带着疑虑。

“陛下明诏已至！我扬州水师自此归于平壤道行军总管、平波将军秦明秦总管节度！”

李袭誉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语气斩钉截铁：

“我部即刻结束休整，命火夫立即埋埋锅造饭。”

“亥时二刻，舰队起锚扬帆，沿近海岸线全速北上！”

“目的地蓬莱港，中途不再停歇！”

帐内寂静一瞬，随即爆发出参差不齐但终究汇聚起来的应和：

“谨遵大都督将令！”

声浪渐趋统一。

李袭誉知道，一些老将心中的疙瘩未必立刻消除，但军令已下，行动必须统一。

他满意地点点头，挥手下令：

“都去准备吧！明日日落之前，务必抵达蓬莱港！”

“另，加派快船哨探北上，搜寻秦总管所率舰队！”

“是！”

众将领命，怀揣着复杂的心情，鱼贯而出。

很快，整个海州港如同上紧了发条的巨兽，彻底苏醒并咆哮起来。

火把如龙，照亮了码头和舰船。

传令声、器械碰撞声、帆索拉扯声……交织成一片充满力量的喧嚣。

……

贞观六年，六月十七，巳时五刻，蓬莱港。

海风带着特有的咸腥气息，扑面而来。

秦明站在飞云号的舰首，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沉静地扫视着眼前这座闻名遐迩的北方巨港。

如今的蓬莱港，不仅是大唐对朝鲜半岛、倭国海上交往的主要门户，亦是“进入高丽渤海道”的起点。

港口规模远非内陆码头可比，港阔水深，樯橹如林。

大小船只进出繁忙，除了登州水师巡逻的海鹘，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商船、货船，甚至能看到几艘形制略显奇特、挂着新罗或百济旗帜的海船。

码头上来往的脚夫、水手、商贾、税吏，人声鼎沸，交织出一片充满活力的滨海喧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婉儿等一众秦府女眷，站在秦明身侧，凭栏远眺，美眸中满是新奇之色。

一刻钟后，飞云号在十艘舰船的拱卫下，缓缓驶入预留好的泊位。

此刻，码头上已然清空，留守的登州水师副将携一众属官，以及本地崔、高等世家派出的代表，早已肃立等候。

当秦明身披玄色披风，在婉儿、巳蛇等人簇拥下踏下舷梯时，码头上顿时响起整齐的拜见声：

“末将（下官、鄙人）拜见蓝田郡公、平波将军！”

秦明目光平静扫过，在几位明显是世家代表的文士身上略作停留，微微颔首：

“诸位不必多礼，军情紧急，一切从简。”

“谢总管！”

这时，两名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对视一眼，越众而出。

一人身着绯红色官袍；另一人则身着甲胄。

“下官登州刺史崔焕（末将登州水师副将赵夔）参见秦总管！”

二人上前，恭敬行礼。

秦明回礼，淡然道：

“见过崔刺史、赵将军。”

刺史崔焕起身，微笑道：

“长安至此千余里，秦总管舟车劳顿，甚为不易。”

“下官已在港口设立行辕，并备下了酒菜，还请总管移步，稍作休整。”

秦明微微一怔，婉拒道：

“崔刺史有心了，不过，行辕就不必了。”

“本总管早已命人在蓬莱置办了宅院，日后将作为平壤道行军总管府，发布将令。”

言罢，秦明环顾四周，视线扫过外围眺望此地的人群。

恰在此时，一名身着灰色衣衫的青年，快步上前，躬身下拜，激动道：

“小的见过公子。”

来人姓黄，是秦家的家生子，亦是管家老黄的儿子，曾经在长安东市管理过华夏蔬菜铺。

秦氏商行成立后，被萧嫦曦派到了河南道，担任一道掌柜。

秦明微笑上前，亲自将他扶起，温声道：

“嗯，辛苦了！”

“公子言重了。”

黄虎眼眶一热，语气诚挚道：

“能为公子效力，是小人的福分。”

黄虎的目光飞快而恭敬地扫过秦明，以及侍立在其身后的萧清婉、巳蛇、百里芷等一众女眷，态度愈发恭谨。

“府邸已按曦夫人的吩咐，收拾妥当。”

“距此仅二里，清静安全，一应物事俱全，请公子与诸位夫人移步。”

秦明微微颔首，并未多言，转而望向刺史崔焕与副将赵夔等人，略一抱拳：

“诸位，本总管初来乍到，多有叨扰。”

“军中尚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待安顿妥当，再诚邀诸位过府一叙。”

崔焕与赵夔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诧异与了然。

眼前这位年轻总管行事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不按常理，且对地方上的“心意”保持着明显的疏离与警惕。

不过，他们皆是官场老手，面上丝毫不显。

崔焕更是笑容可掬：

“秦总管客气了。”

“军务要紧，下官等岂敢打扰。若有任何需要，总管只管吩咐，莱州上下必全力配合。”

“如此，多谢。”

秦明也不多客套，略一颔首，便欲随黄虎离去。

然而，恰在此时，一名身着鹅黄色罗裙的高挑女子，快步行至秦明身侧，压低声音道：

“郎君，妾身族中的长辈也在此地，妾身能否与他们见个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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